第二章 醉酒(5/8)

    方侯爷温和客气地道:“那便有劳大夫。”言罢,微一侧首,端起手边的茶盏送到唇边。

    身旁的仆从极有眼力见儿地上前,将诊金递到大夫手中,又道:“李大夫,请。”

    李大夫忙不迭地赔笑点头:“多谢侯爷!”随后便与那仆从下去开方抓药。

    恰巧此时,冷亭从外面走进屋内。而方令瑄此刻已经走到塌边撩开床帐,楚淮玉抬眼看他,二人登时对上了视线。

    “醒了?”方侯爷含笑柔声问着,顺势坐在床沿。

    楚淮玉只觉喉咙干涩,轻咳一下,低声应道:“侯爷……”语声嘶哑难闻。

    方令瑄听他声音沙哑,眉心微蹙,继而唤道:“来人,端杯茶水过来。”

    外间,冷亭正犹豫是否要先退出去,闻听方侯爷吩咐,周围一时无人,他只好倒了杯茶,奉送过去。

    走至方侯爷身旁,冷亭递上茶水,声音冷肃,垂首道:“侯爷。”目光不动声色地投向楚淮玉。

    楚淮玉看清来人,蓦然浑身一震,难堪地偏过头,赤裸的肩头半遮半掩,极细微地颤抖着。

    方令瑄见楚淮玉这般反应,疑惑转头,见是冷亭,因笑道:“冷亭,你来得正好。”

    方侯爷边说边起身,拍了怕冷亭的肩头,“本侯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在此照看着,等淮玉饮过药,便送他回去。”

    冷亭恭敬颔首道:“属下遵命。”

    沉默寂冷在空气里四散蔓延。

    两个人,一个躺在塌上,一个站于塌前,相对无言,心思各异。

    楚淮玉迟缓地挪动身子,回过头发现冷亭仍站在床前,神色平静地看他,顿了顿,艰涩出声:“……冷护卫,能否让我先起身。”

    冷亭喉结滚动,楚淮玉颈侧的红痕鲜艳刺目,映在他眼底,教他平白生出一股欲念。

    想要用手指覆上去,狠狠揉搓,直到将那痕迹抹消了为止。

    然而他面上仍旧似古井无波,回身背对着楚淮玉,抬手动作,半挂的床帐复又坠落下去,掩住身后的满床凌乱。

    他不明白,为何乱梦颠倒一夜,梦醒之后,眼前却还是这人。

    若是燕玄的话,大抵能够解释他这般奇怪,究竟缘由为何。

    等了片刻,床上传来一阵窸窣轻响,蓦地又安静下去。冷亭正待转身,却听楚淮玉略带犹豫的声音自床帷后传来。

    “我的衣服,挂在屏风后的桁架上,能否劳烦冷护卫,帮我拿来。”

    昨夜沐浴之前,他被方侯爷干脆利落剥了个干净,外袍里衣悉数挂在衣桁上。

    冷亭也不答言,径自踱至衣架近前,指尖拂过那白色里衣,陡然之间,竟恍似在触碰楚淮玉光裸的肌肤一般。

    简直疯了!

    冷亭暗骂一声,扯了衣裳,团拢了从床帷间递将过去。

    楚淮玉伸手接过,修长葱白的手指猛不防地触到了冷亭的手背。

    冷亭顿时一僵,仿佛火烫一般地缩回手,再未瞧上一眼,夺门也似地走了出去。

    楚淮玉有一瞬的怔怔,哑然失语,又觉莫名其妙,思忖自己哪里得罪了冷亭,心念变换之间,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冷护卫本就憎恶于他,昨夜过后,只会道是他楚淮玉有意勾引他家侯爷,如今一夕得偿所愿,冷护卫更是要十分地厌他恨他了罢。

    可左右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恨也好爱也罢,旁人的心思,他楚淮玉左右不了,也不愿左右。

    且由着他们去嗔去怨。

    楚淮玉悄然低叹,心间酸楚,却犹自徘徊不散。

    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车轮倾轧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楚淮玉独坐在马车内,身下铺着缎面软垫,缓和了几分马车的颠簸。

    冷亭奉方侯爷之命将人送回,便顶了车夫的差使,架着马车亲自护送。

    行前楚淮玉曾婉言推却,道是冷护卫人忙事繁,不便劳烦于他。

    冷亭轻描淡写,一句话堵了回去:“楚公子若有异议,可自与侯爷言说。”

    “……还是算了,搅扰侯爷多时,我已十分过意不去。”

    楚淮玉讪讪一笑,只能作罢。

    因此他未曾同方侯爷告辞,便与冷亭二人打道回府去了。

    一帘之隔,两人车里车外,半句交谈也无。楚淮玉精神不济,对上冷亭,绕他巧言令色,对方也只是冷脸相待。

    楚淮玉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思索回去后该如何同元冬解释他一夜未归的事。

    依元冬的性子,昨日瞧他迟迟不归,恐怕早就去了方令瑄的别院寻他。

    大约是方侯爷派了人来,将楚淮玉的消息告知了元冬,所以这孩子才如此安分。

    方侯爷……

    楚淮玉一想到方令瑄,不禁联想到昨夜之事,刹那间脸颊便涨热得通红,连腿根间的隐秘处,都似火辣辣地烧烫起来。

    方侯爷炽烈而迷狂的眼神,烙印在楚淮玉的脑海中,回忆起来,让他只觉得惊惧而窒息。

    他不过是个干瘪瘦弱的男人,方侯爷竟也会像对待女人那般,忘乎所以地发狠发情。

    楚淮玉的心绪难以言喻,一路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家。

    冷亭手执辔绳,缓缓将马车停至楚淮玉的家门前。他淡淡睃了一眼,但见院门紧闭,无人出来相迎。

    楚淮玉察觉马车停了下来,撩起车帘探出半身,欺霜胜雪的面上立时染上笑意。

    冷亭率先跳下马车,看楚淮玉霍然起身,差点撞到头顶,目光一霎。又瞧着他缓缓弓身走出车厢,下意识伸了只手臂过去,作势要扶。

    楚淮玉眼神微愣,随即浅笑道:“有劳。”说着抬起手来。冷亭握着楚淮玉的小臂,半托半抱地将人稳稳落在地上。

    “咳……”楚淮玉有些窘然,清了清喉咙,不自在地问:“冷护卫要不要进去吃杯茶?”

    他这话只是故作客套,冷亭想必不愿喝他的茶水。

    然而楚淮玉眉目低垂,并未看见冷亭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正静静凝视着他。

    果不其然,须臾他听得冷亭开口,语调平平如旧:“不了。既已送到,我还需回去向侯爷复命。”

    楚淮玉好似松了口气,朝冷亭拱手道:“好罢。多谢你送我回来,冷护卫。”

    冷亭收回目光,反身走到马车前,将李大夫开的药交到楚淮玉手中,拱手还礼道:“告辞。”

    话落,不待楚淮玉反应,冷亭跳上马车,自顾自驾车远去了。

    楚淮玉目送那马车驶远,路面腾起的烟尘沙雾,漫天飞扬,遮蔽了楚淮玉的视线。

    半晌,楚淮玉扭身欲待敲门,一阵车轮轧地的辘辘声由远及近。

    难道是冷亭去而复返?

    楚淮玉扭头定睛一看,却不是方才那辆马车,车头赶马的车夫,亦不是冷亭。

    眼见那马车愈行愈近,行至楚淮玉的跟前。楚淮玉宛若空气,那车夫也不瞧他,兀自下车挑开车帘。

    楚淮玉眯眼瞧着,从车上跳下个男人,看楚淮玉站在门前,似乎也是一愣。

    那男人一步一步朝楚淮玉走近,楚淮玉略微抬起视线看他的脸,只见是一张他不曾见过的陌生脸孔。

    “敢问阁下是?”

    这男人乍一眼瞧上去,年纪应比楚淮玉小个几岁,现下他正目光如炬,直勾勾盯视着楚淮玉的脸。

    只听他一开口,便唤道:

    “姐夫。”

    楚淮玉愣在原地。

    “你是……文绪?”

    楚淮玉视线上移,瞧他面貌,确与陆参有几分相似。兼之眉疏目朗,棱角分明,带着些少年的内敛深沉。

    “嗯。”陆文绪抿唇应道。

    他叫得颇亲昵,陆文绪倒像是未料到楚淮玉会这般喊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楚淮玉此前从未见过陆文绪,心中纳罕,又朝陆文绪笑道:“进去说罢。”

    身后,那车夫从车厢里抱出个包袱,陆文绪接到手里,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车夫躬身行礼,向后退了半步。陆文绪转过身,对楚淮玉微微颔首。

    正当此刻,猝然传来一声抽出门闩的声响,院门被人从内打开,紧接着便见元冬探出半个身子来。

    元冬见楚淮玉站在门外,刷地一拉院门,从门扇间一个箭步冲到楚淮玉身侧。

    “公子用过早膳了没有?怎么不进去,呆站在外面吹风?”

    元冬面上满是担忧,一手扶着楚淮玉的小臂,一手抬起去摸楚淮玉的额头,又道:“公子的烧热可好些了?”

    楚淮玉笑着想要打岔,元冬忽又瞧见站在楚淮玉身后的陆文绪,惊讶道:“陆少爷来了?”

    听这声口,元冬竟认识陆文绪。

    楚淮玉不及多想,和声细语地笑道:“都是你在这里延挨,还不快请人家进去?”

    元冬应了声“嗳”,接过楚淮玉怀中的药包,对着陆文绪弯腰道:“陆少爷,快请进。”

    陆文绪点了点头,跟在楚淮玉身后进了院子。

    进了屋,元冬将一个手炉塞到楚淮玉怀里,又去拨弄了几下火盆中的炭火,一边问道:“公子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楚淮玉又接上一句,“大夫我也瞧了,药也喝了,这下你可放心了?”

    元冬撇撇嘴,嘟囔着,“公子总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若不操心还有谁来操心。”

    边说着,元冬瞥见一旁静默的陆文绪,心里“哎呀”了一声,忙住了嘴。

    他家公子与陆家小姐已有婚约,两人明日便要成亲,他这一句无人关心,倒像是在暗示什么。

    但看陆文绪未觉不妥,脸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元冬仍觉心虚,岔开话头:“灶上还温着姜汤呢,我去瞧瞧。”

    楚淮玉点头道:“去罢。”

    待元冬离去,楚淮玉请陆文绪上座,想起还未叫元冬看茶,尴尬笑道:“你且坐一会儿,我去让元冬上茶。”

    陆文绪道:“不必麻烦,我坐一会儿便走。”

    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解了开来,里面是叠得齐齐整整的一套深红婚服。

    “这是姐夫的礼服,父亲派我送来,顺道看看姐夫可还缺些什么,我去帮忙置办。”

    楚淮玉的手指不自觉地覆上去摸了摸,温声道:“有劳文绪你亲自送来。其他的,也不缺什么。”

    陆文绪盯着楚淮玉的侧脸,“姐夫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陆文绪一口一个姐夫,听得楚淮玉有些耳热,忍不住开口想要纠正这称呼。

    然而他抬眼看陆文绪时,见他坦然自在浑然不觉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被楚淮玉咽了回去。

    楚淮玉今日头一次见小舅子,二人彼此生分得紧,楚淮玉一时寻不到话头与他攀谈,不觉间气氛逐渐冷凝。

    陆文绪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那红色礼服上,蓦然开口:“这衣服,姐夫要不要穿上瞧瞧?”

    “嗯?”楚淮玉闻言,转首看向他。

    陆文绪低咳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姐夫是否要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楚淮玉垂下眼帘,忖了忖,笑道:“流觞阁的手艺一向不错,我是信得过的。”

    流觞阁是上京里有名的布庄,他家的成衣都属上成货色,平日也兼做量身制衣的活计,且这些裁缝技艺娴熟,制衣精巧,在京中信誉颇高。

    楚淮玉虽未明言,可话里能听出婉拒的意思。陆文绪没甚反应,淡淡地回道:“哦。”

    楚淮玉暗自松了口气。

    昨日夜里与方侯爷厮混半宿,方侯爷对他又咬又吮的,指定留下不少印迹。楚淮玉怕被陆文绪看见,届时他解释不清,徒惹些麻烦。

    “还有一事,想问姐夫。”陆文绪顿了顿,又道。

    “何事?但讲无妨。”

    楚淮玉发觉,陆文绪似乎没怎么正眼瞧他,也不知是不敢或是不愿。

    他分明察觉陆文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转头去看时,陆文绪却早已别过了视线。

    倒像是难为情似的。

    陆文绪抿了抿唇,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道:“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楚淮玉忍不住眉头微挑,面上含笑望着他。

    陆文绪不再多言,起身朝楚淮玉拱手:“我先告辞了,家中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打理。”

    明日陆府要办喜事,今日确实有不少繁琐杂务。

    正巧楚淮玉藏着心事,身疲力乏,没什么心思去应付他。

    楚淮玉拱手还礼,略表歉意,“招待不周,让你见笑了。”

    “无妨。”

    陆文绪摇摇头,转身抬步向外走,楚淮玉欲要相送,陆文绪顿足回身,阻下他的脚步。

    “姐夫且留步吧,外头冷。”

    楚淮玉也不与他客气,笑道:“好。你路上慢些。”

    “嗯。”

    陆文绪拧身,大步迈出房门。楚淮玉的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转身走向里间。

    方才进门只顾着与陆文绪说话,披风还穿在身上。楚淮玉无奈笑笑,解了披风,走到衣架前。

    元冬端着姜汤进屋来,左右环视一圈,不见陆文绪的影子,因问道:“陆少爷走了么?”

    “嗯,走了。”楚淮玉一边褪下外袍挂起,一边回道。

    元冬瞧见楚淮玉坐到床沿,忙将碗盏搁在案上,凑到近前去,帮楚淮玉脱掉靴袜。

    “东西都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都归置好了。”

    “那便好,辛苦你了。”

    “公子与我还客气什么。”

    楚淮玉唇边漾着浅笑,垂眼觑着元冬的发顶。

    元冬抬起身来,眼尖地瞧见楚淮玉侧颈的红痕,转了转眼珠,嗫嚅道,“公子,昨夜你……”

    他虽年幼,却并非半点人事不通。楚淮玉不顾劝阻带病出门,加之一夜不归,元冬联想前后种种,心中难免不安。

    楚淮玉靠坐在床头,柔声唤他:“元冬。”

    “嗳,公子。”

    楚淮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你今年十七,也不是小孩子了。”

    楚淮玉困意上涌,气力不支似的,声调有些发虚,“你不必担心我。有些事我不得不为,缘由你该懂得。”

    “嗯,我明白。”元冬闷声应道,眼眶微热起来。

    楚淮玉不想同元冬解释太多,盖因这孩子一心向他,他说得越多,元冬反而越要担忧。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你不是熬了姜汤给我么?”

    元冬吸了吸鼻子,从塌前起身,“我这就端来。”

    楚淮玉喝过姜汤,躺在床上,精神恹恹,感受着热汤带来的暖意逐渐蔓延开来。

    元东替他掖了掖被角,轻言细语:“公子睡会儿罢,待中饭时我再来叫公子。”

    “好。”楚淮玉呢喃着阖上双眼,几息之间,便沉沉睡去。

    翌日,腊月二十四,黄昏时分。

    陆府张灯挂彩,府门之前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皆是前来观礼拜贺的宾客。

    房檐廊角,厅堂之内,四处尽是红绸锦色,灿烂热艳,人声鼎沸,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陆参身着赭色锦服,在前厅迎接来宾。

    他在朝中身居要职,自然有许多人想趁此机会前来奉承巴结,而陆参早有预备,请柬只发了上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尽管如此,来人之多仍似过江之鲫,只恐将陆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金风楼乃是上京城中的第一酒楼,今日亦特为陆府的喜事歇业一日,今晚的筵席全由金风楼一手操持,来客听闻后纷纷称赞不已,而陆尚书的一张脸上更是笑意浓重。

    今日虽是陆参嫁女,严格说来是招婿,也做足了排场。若是陆文绪娶妻,恐怕那场面更要铺张。

    招婿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向来也是上门的赘婿易遭非议,可楚淮玉入赘的是尚书府上,即便外间有些微词,也不敢在陆尚书头上造次。

    只是人人皆是好奇,入赘陆府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能得陆参青眼有加,将自家爱女许配于他。

    而此刻,人人议论的中心人物——楚淮玉正一袭红色锦袍,坐在偏厅内静待吉时,身似青竹般直立出尘,面似冠玉,朱唇皓齿,俊美无俦。

    元东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又轻轻将门掩上,从怀里掏出个纸包。

    楚淮玉笑问:“这是什么?”

    元东捧在手心里,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糕点。

    “我瞧着没人时从桌上拿来的,公子用些罢,我怕你饿久了身子难受。”

    楚淮玉摇摇头,正待开口说些什么,一道人影飘飘悠悠停在门前。

    元东忙将纸包团了掖到衣襟里,站到一旁作无事模样。

    外头那人影敲了敲门,唤道:“姐夫。”

    楚淮玉斜睨元东一眼,无声笑着,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楚淮玉昨日刚刚见过的未来小舅子,陆文绪。

    “文绪?你不应当在前厅么,怎么过来了?”楚淮玉面露讶然之色。

    陆文绪侧身垂眸怔愣着,倏忽间门竟开了,陆文绪恍然抬眼,见楚淮玉站在眼前,登时便呆住了。

    “我”陆文绪磕磕巴巴,“我过来看看姐夫。”

    楚淮玉的面色比昨日好了不少,多了几分康健的血色,不怪乎常言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此话果真不假。

    陆文绪一边暗暗琢磨,一边微嗽喉咙,伸手摸出个纸包递给楚淮玉。

    他神色自若,动作间却略显别扭,好似做不惯这种差使。

    “姐夫吃些东西罢,饿着总归不太舒服。”

    楚淮玉有些好笑,怎么一个二个都怕他饿坏了似的,他再体弱也不至于捱不过这一时半刻。

    然而楚淮玉细细打量着陆文绪的眉目,心念于霎时间百转千回。

    他原以为今日之后,他要受尽这高门深院中各色人物的冷眼,而陆文绪倒仿佛示好一般体贴于他,楚淮玉受宠若惊之余,难免对这位少爷公子生出几分好感来。

    楚淮玉捏着纸包,低声道:“多谢你,文绪。”

    陆文绪眼瞳微缩,面色平静地道:“姐夫进去吧,我先走了。”

    楚淮玉点头:“去罢。”

    目送陆文绪渐走渐远,楚淮玉关上门,忽听元冬打趣叹道:“陆少爷很关心公子啊!”

    “嗯,何以见得?”

    “明眼人都瞧得见。”

    楚淮玉抬手作势要敲他的脑袋,含笑佯嗔:“少贫。”

    元冬脖颈一缩,笑着跳开,略想了想,末了正色道:“不过,陆少爷瞧上去,的确是个正派的好人。”

    楚淮玉不置一词,将纸包搁在桌上,眸底晕染着氤氲笑意。

    吉时至,礼成时。

    正堂内,礼生拖着长音高唱道:“请新姑爷——!”

    楚淮玉率先走进堂内,周围满是宾客,陆参坐在上首,含笑望过来。

    “恭请新娘——!”

    楚淮玉随着长音回首,眸光骤然一顿。他瞥见一个人。

    是方侯爷。

    方侯爷十分闲适地坐在那里,眼角眉梢满是祥和的笑,目光却并未瞧他,而是看向正从门外走进来的新娘子。

    楚淮玉也看将过去。只见新娘身穿绣金红色华服,头盖红色方巾,一手执团扇,一手牵红绸,由一个女婢搀扶进来。

    那女婢将红绸的另一端交到楚淮玉手心,楚淮玉接过,二人面朝堂上站定。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这新姑爷长得好生俊俏呀!”

    “瞧着两人倒是很登对。”

    “不错,不错,我瞧着也很是般配。”

    ……

    楚淮玉心中苦笑,不知他这新娘听见这些话,心中做何感想。大抵只有羞恼罢。

    “请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跪下,叩头行礼。

    “二拜高堂!”

    再转身,叩首。高堂之上,陆文烟的母亲早已辞世,只有陆参一人。

    “夫妻对拜!”

    这一拜,楚淮玉便真真成了陆府的赘婿,也真正成了陆文烟名义上的夫君。

    他踅过身,直直看向对面的新娘,心无旁骛地弯下腰去。

    “礼成——!”

    之后,便是饮酒用席,推杯换盏,往来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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