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查到我手机号码的”(4/8)

    “还要我声明多少次?我不去!别再打扰我写论文了行吗?!”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见程树怒气冲冲地结束通话,恼得揉起了眉心,一脸愁容。

    “你论文怎么样了?”贺明汀看戏不嫌事大地追问。

    “亮屏半日喜提字数-1,”程树心酸苦笑,忍不住倒起攒了一肚子的苦水:“我爸居然让我跟人家对上眼的话下一步直接订婚!不是,他要真那么急干嘛不自己先讨一个老婆回来?我是什么很随意的人吗?”

    程家望子成龙,程树早两年差点被一纸机票送往英国留学,亏他雅思成绩迟迟不达标才得以留在国内念完本科。

    眼下一天天逼近毕业,程树正为论文焦头烂额,也不影响他爸不适时地作妖——竟擅自偷偷物色好了未来儿媳。

    皇帝不急太监急,演员本人还没签合同按手印,道具组已经万事俱备了。程树那叫一个头大,死活不从命。

    “我爸是不是私底下和贾导串通好了,一齐上阵揪咱哥俩……”

    程树在他爸那儿敢怒敢言,面对贾导却不得不乖乖受训。

    贺明汀想到一贯对他颇放心的辅导员,在听完坦白之后面色凝重,直言道:

    “你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

    “实话说这不会再是你的个人战了……我当然希望你顺利上岸,但上岸以后的事情你有打算了吗?”

    “早些年的时候我有幸参观过,嵩大学术氛围很浓,很美,”他语重心长,“无论能否上岸,你需要考虑的都要比别人多得多。”

    贺明汀难得催生出了逃避心理。

    正值饭点食堂人满为患,既有成群朝气蓬勃的大一新生,也有随身携带电脑包、终日为论文发愁的应届毕业生。

    他时而直觉自己正是其中的一员,时而被理想主义的光环晃了眼。

    只可惜回头亦不是岸。

    趁着午休,贺明汀泡了一杯速溶咖啡,路过见贺明渚恹恹地埋头扒饭,筷子尖一下一下戳着冷掉的酱烧排骨。

    “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

    筷子落地的响动清脆,贺明渚大声否认道。

    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了,他矮身捡起筷子,尴尬而不安地望向哥哥。

    贺明汀无奈耸耸肩:“好吧。”端着咖啡回房继续背书了。

    贺明渚忽而有些失落起来。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跟上了新班级的教学进度和节奏,以及……岚大一言难尽的伙食。

    虽然曾遭受过挫折,孩子好奇的天性和分享欲却未因此完全泯灭——渴望哥哥主动的关心,哪怕是问一嘴学习或生活状况。

    然几欲启齿,贺明汀凛若冰霜的样子又令人畏缩不前。

    再缓一缓吧,贺明渚想。

    等这阵子考前焦虑过去,哥哥应该还是会愿意对他笑一笑的吧?

    饭后贺明渚自觉刷了碗擦了桌子,又抓起拖把准备大干一场,不料动静惊扰了正在对门房间背书的贺明汀。

    “你干什么?”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贺明渚吓了一跳,回头见他哥就近在咫尺,一身蓝白条纹睡衣,手里卷着厚厚一沓资料。

    “我,我想打扫一下卫生。”

    “不用,我前两天刚拖过。”

    贺明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重新关上房门,留贺明渚在原地独自忐忑。

    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地流,拖把头已然湿透了,提着有些沉。企图通过懂事讨好哥哥的心情像水迅速溢满,紧接着毫无预兆地流逝殆尽。

    拖把原路返送归位,瓷砖地面上划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但很快被源源不断供应的暖气蒸发。

    下午贺明渚颇心不在焉,身子板得笔直,眼睛却没聚焦,课间就趴着窗眺望——上课铃响了第二遍才施施然回到位置上坐好。

    “课代表把上节课的听写本发一下。”

    到底是白人外教,中文说得还有些拗口。贺明渚翻开自己的听写本,又是两个鲜红的大叉。

    除却“上课起立老师好”的课前仪式外,全程英文讲解,贺明渚多数时间都听得稀里糊涂,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更别提课上听写了,没一次是合格的。

    贺明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外教蓄着大胡子的面庞在他眼中也变得可怖。

    幸好不需要给家长签字,他看着又一页红叉叉,苦着脸把听写本塞回书包里。外教心血来潮进行当堂听写和批改,再一次打破了贺明渚对自己能力认知的下限。

    突如其来的大风搅乱脚边的落叶堆,贺明渚坐在校门外的榕树下左顾右盼,风灌进领口里,他缩了缩脖子。

    哥哥不会不来接他了吧?

    贺明渚坐立不安起来,回想起下午哥哥送他上课的情形,他站在校门口还未道别,贺明汀便大步流星地决绝离去。

    他低头搓了搓衣角,生怕一整个下午的担忧噩梦成真了。

    直至视野尽处一个身影的显现。

    贺明汀原是气定神闲地走着,眼见贺明渚远远迎上来也不禁加快了脚步。他这才发现贺明渚脸上和鼻头都是红通通的。

    “怎么不去保安亭等着?”虽然是责问,手却鬼使神差地抚上他的脸,“你不冷?”

    触感冰凉。但贺明渚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的掌心,两眼放光地摇摇头。

    “想快一点见到哥哥。”

    他撒谎了。风刮在脸上生疼,可贺明渚不愿让哥哥久等。

    他在前头蹦蹦跳跳,贺明汀对其的雀跃不明所以,但还是基于安全考虑温馨提示:“你小心别摔倒了。”

    “为什么?”

    “下雪了。”

    贺明渚一惊,旋即一粒冰凉落在了鼻尖上。

    他驻足回眸,夜幕侵袭着白昼,贺明汀就站在昏晓割裂之界,路灯照亮了朗目疏眉。他双手插兜静静地望着,发顶落了些许洁白,竟平添几分不常见的温柔意气。这是贺明渚不敢妄想的。

    这是贺明渚平生头一回见雪,他不曾想象飘雪这般空灵的意景同他哥如此的适配。

    贺明汀似想要说点儿什么,一开口便在空中吐出来一缕白气。

    “下次放学去保安亭等。”

    “要是你生病住院的话,”他不怀好意地笑,“我就把你丢到楼下烧饼阿叔家刷锅抵债。”

    哥哥果真深谋远虑。贺明渚趴在窗前看雪,电视机里播报着初雪,提醒市民出门加衣防滑。

    怪不得给他添新衣时专挑厚的。

    贺明汀的厨艺一般,但卖相总比岚大的伙食好一些。贺明渚吃着炖菜,猝不及防听他哥问道:“在学校怎么样?”

    “还好,暂时没有需要补习的地方。”

    贺明汀只是随口一问,他却压下欣喜若狂,将标准答案和盘托出。

    “那就行了。”

    贺明汀说:“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还没来得及问问你。不过你要是有不适应的,可以第一时间说。我会抽空解决的。”

    “还有家务的事,我每隔几天会做一次,你要是嫌脏的话也可以偶尔弄一下,”他特地强调,“不用每天都做。知道吗?我没有强迫症或者洁癖。”

    “嗯?”

    小孩儿没出声,他便拔高音量道:“沉默就是同意的意思咯?”

    “嗯!”贺明渚方才郑重点头,“我是觉得,哥哥做的饭很好吃。”

    “也就比食堂的好点儿,不那么像喂猪的。”

    贺明汀对此等夸赞并不是很感冒,但瞧着贺明渚细胳膊细腿的,开始思考自己的厨艺有没有进化到把他喂成猪的必要。

    果不其然,雪后温度骤降,贺明渚裹上围巾戴上手套,和同伴被派遣到操场去扫雪,冬天在他的记忆里面目一新——打雪仗,堆雪人,对着彼此冻得红通通的耳朵开怀大笑。

    除此之外还自告奋勇地向哥哥提出独自上下学,以便贺明汀专心备考。

    于是他获得了一块新的电话手表。

    贺明渚记牢了从家通往学校的路,也学会拿着哥哥给的零用钱,同巷口到巷尾的店家们熟络起来——就像贺明汀那样。

    他为在哥哥考试前不给其添麻烦而沾沾自喜——殊不知意外来得总比想象的快。

    这天贺明渚倍感疲倦,甚至拒绝了放学后和小伙伴们去打雪仗。

    不久前他刚染了风寒,贺明汀没多大在意,只带着去药房配药,叮嘱他按时按量吃。贺明渚一回到家就赶忙吃药,可精神劲儿还是越来越萎靡,想打电话给哥哥,却发现手表电量告罄。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给手表插上电,随后瘫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自然就没看见贺明汀发来的消息:“我晚点儿回来。”

    待房间里重新亮堂起来,他早已被烧得浑身滚烫。

    哥哥轻轻推推他,没反应。再揪一揪他的头发,贺明渚嘟囔着翻了身,仍昏迷不醒。

    贺明汀松开他,想要去找体温计来,目光却被枕下一个小玩意儿抓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拽出来,是一只铁皮小跳蛙。

    还有点儿眼熟。

    贺明汀的记忆力很好,这在某时某刻未必是好事。

    曾经有一个小少年,为了能够跟妈妈尽早离开,用随手抓到的一只小跳蛙塞给弟弟以此拖延。这是某一年除夕夜他们在广场的大促销路边摊一眼相中的,虽然后面生锈故障,不那么灵活了,但弟弟一直很喜欢。

    只可惜往后的七年他再也没见过这只小跳蛙,也没有见过弟弟。

    贺明洙当真是烧迷糊了。

    光线太刺眼,他便一个劲儿地把脑袋往枕头里埋,然后被毫不留情地薅出来——不由推拒,杯沿已经抵到了唇边。

    贺明汀还不至于耐心泛滥,动作粗暴得就差捏着人的鼻子灌下去了。幸好他尚存一丝理智,乖乖喝药喝水,任其摆弄。

    倒也不是没有掌下无情的时候。贺明洙学龄前那会儿还不谙世事,生病了也不肯安分吃药,就在贺明汀眼皮子底下作妖。岂料向来好脾气的哥哥忍耐度也是有限的,贺明汀一忍再忍,最后在抽他和无视他之间选择了前者。

    头顶的灯开了关关了开,在接连三次测量后体温直逼39度,贺明洙被从床上打横捞了起来。

    凌晨的急诊室空荡荡的,贺明汀打着哈欠,看护士替怀中人挂上水。

    “半夜三更发高烧,遭罪哟。”

    老护士摇头晃脑地走了,到底意有所指。贺明汀啼笑皆非,右半身上沉甸甸的,他不得不用左手艰难地编辑请假条。

    大学师生的生物钟趋于一致,假条几乎是立即批准生效了,附带一句温馨提示:“当心秃头!”

    大学生哪有不熬夜的?就当比别人多复习几个时辰了。

    贺明汀梗着左手调出资料,不知不觉绷得小臂僵硬酸麻。推断小家伙该睡死过去了,正打定主意放他下来自个儿靠着,贺明洙乍然哼道:“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贺明汀:“啊哈?”

    “回去。”他往贺明汀颈窝处蹭了蹭,“等下,等下我会自己回家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贺明汀不明真相地点了点他的额头,脑子真烧坏了?不能吧?

    贺明洙烧得脸蛋红红,眼皮发肿嘴唇发干,蔫头耷脑没精打采的,唯有长长的睫毛还顽强地翘着,一副惹人垂怜的小模样。他畏寒似的直往贺明汀怀里缩,滚烫的鼻息掠过皮肤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没有犯傻。点滴输入血管的感觉不好受,冷。但别的小朋友都有帕子盖在手背上,他没有。别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搂在怀里暖着冰凉的手脚,他也没有。

    贺明洙从不求被哄慰或安抚,但父亲总是明显地不耐烦。

    “我有急事,现在打电话给你妈叫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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