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争执(1/1)
14、争执
“自从陛下坠入虚空，魔界和冥界相继破碎。我们在人界寻了一处战乱之后的世界安定下来。我总有预感陛下会平安无事，所以一直派人在虚空边界寻人。”
玄夜点点头，举界迁移其实早有构想，也算在意料之中。
一只鸟儿从窗外飞入落在乌桕肩上，乌桕转达了它的话：“叶遥说小公子醒了，在找人，容明是谁？”
玄夜上半身袒露，肩上缠了绷带。听闻此话穿好衣服，来到隔壁房间。进了门玄夜却忽生怯意，脚步停顿。尹辞正坐在床上，揉着额头低声发问：“你不认识他？”
叶遥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他奉命在这儿守着尹辞，没想到亲眼见证了尹辞恢复原貌的样子。他身形拔高，五官长开，面容退去青涩。一双桃花眼澄澈至极，像是高山上的冰湖，唇色恰到好处。明明是多情的长相，却透着一种距离感。到真像谁家矜贵的小公子，一般人触碰不得。
这是他记忆中的尹辞，玄夜走过去在床榻边坐下：“哥哥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适？”
哪知尹辞听了他的话，迟疑道：“你唤我什么？”
这个称呼本就是随口胡说的，现在再用显然不合适。玄夜改口道：“君上。”
“你和离岳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尹辞有太多不解，只觉得一觉醒来一切的都变了。他所感知到的五界的运势成了一团乱麻，天道中隐隐制约着他的力量消失了，容明入了魔，至于离岳简直是不知所谓。
玄夜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君上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他千算万算，想到了尹辞可能一时抗拒，想到了他可能羞于承认，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尹辞什么都不记得了。难怪他只肯唤他真名。
玄夜脸色发白，强压着伤口疼痛。静默良久，滤去两人之间的种种，将他神志不清时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尹辞听后只觉得头痛更加厉害了：“这么说现在五界只剩三界了。真是好一个离岳。”
玄夜维持着一惯的表情：“现在君上可以告知来历了吗，阳又是什么？”
从最初开始，就只得到一句轻飘飘的“游走五界，斩除邪祟”，无论后来怎么追问都没有答案。尹辞对他知根知底，他却对心上人的了解如此微薄，这是他一直在意的。尹辞对他有所保留，这个理所当然的认知不止一次害得他在夜里辗转反侧。
天道已经失灵，不用再顾忌抬手便可牵动的因果线，也不用担心受到突如其来的惩罚，尹辞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他斟酌着，看着玄夜的眼睛，慢慢道：“我为天道所生，居住在神之境的顶端，受制于天，三百年一出斩杀扰乱五界秩序的异变。”
“至于阳，他是我的一半魂魄，离岳抽了我的阳魂，为他铸造了一个新的身体。”
原来是这样么，受制于天，不是不愿说而是不能说。心中怨意被尹辞一番话轻轻击碎了，从前不理解的东西都有了解释，他的心上人如此特殊自然不比别人。现在把一切都忘了，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有什么好怨的？他没什么好怨的。
玄夜听完未置一词，起身离去。尹辞看着他的背影皱眉，入魔对性格影响这么大么？容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自那天以后，玄夜避开尹辞，各自休养。等到伤好时，主城也快修好了。他们迁移过来的这个世界，已被战乱毁得差不多了。乌桕带人占了一座原本繁华的城池，将损毁的房屋重新修整，用来安顿迁移过来的族民。玄夜与乌桕一起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重新修整的城布置得有些像魔界主城。既是逃难亦是重新开始，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长远了。
失去天道的约束，尹辞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与五界的联系变得薄弱。他自从恢复以后，便开始留心人间的情况。这个已经崩坏的世界是他的责任，他既然醒了就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至于闲暇时间，就花在围堵玄夜上。玄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他第一次去找他，被乌桕拦住，笑眯眯地说：“我们陛下有事要忙，小公子还是回去吧。”
他远远望见玄夜坐在亭子里，显然无所事事。但是乌桕这样的人应对起来滑不溜手，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只得作罢。
第二次挡住他的是叶遥，一条细细的小蛇，花纹还是挺好看的。杵在门口尴尬道：“要是放了小公子进去，我今晚就得变成蛇羹。”尹辞没忍心。
第三次是祁原，一脸心虚地说：“君上，您看”
这几天玄夜就住在他隔壁，却一面都见不着，几次三番去寻他都被阻挠。
尹辞算不得脾气不好，长年冷清的生活已经将他的性子磨练到极致，他习惯于沉着冷静地面对一切。但是玄夜的做法令他有些不悦。
此时见玄夜在城墙上，尹辞飞身而上。半路里又杀出一堆不相干的人，尹辞视若无睹，原地站定，唤道：“容明，过来。”
玄夜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动作僵硬地走了过去。他的真名是尹辞所取，只要尹辞唤他名字他便不能违抗。
玄夜走到他面前，一声不吭。围观人等见气氛不对纷纷作鸟兽状散去，城墙上很快就只剩他们两。
“为什么躲着我。”
玄夜咬紧牙关，他沉默的样子让尹辞真的有一点生气了。
“说话。”
言咒在迫使玄夜开口，他反抗无果，深吸一口气顺着那股力量道：“君上要我说什么？因为无法面对您，还是说对您的失望？”
失望？这个词是他用的吗？
“无法面对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该说失望的是我，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你全忘光了是吗？这就是你一心向道的结果？”
玄夜无法反驳，这是他愧对于尹辞的地方。
“执迷不悟，堕入魔道，我无话可说。君上的职责既然是斩妖除魔，大可将我的命拿去，我绝无怨言”
“够了。”尹辞有预感，对话若是再进行下去一定会变成毫无意义的争执，于是打断他的话，“你贵为魔君，无需对我使用尊称。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说这个的。把盘古斧给我。”
“果然如此。”玄夜露出一丝苦笑，“若不是为了这个你不会来找我。君上果然狡猾，别人欠了你的你记得清清楚楚，你欠了别人的却连说都不许。”
“那你到是说说我欠了你什么？”
“君上被分魂之时，与我游历凡间十数载，彼此爱慕，经历波折，互通心意。后来坠落虚空，互许终生，你的阳魂亲自为我们证婚。既已许诺，当然是欠我一生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由玄夜亲口道来，虚幻如一个故事。他的神色不似做假，可尹辞全无印象。只是一觉醒来，就被告知与人已经到了成亲的这一步，他只感到巨大的荒谬感。
“怎么会”尹辞下意识否认着，“这不是真的。”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砸在玄夜心口，令他胸口发闷。他所预料到最坏的场景出现了，尹辞根本就不承认。
“就算只有一半魂魄，亲口说的喜欢就是假的了吗？那一半就不是你了吗？”
尹辞的思绪被他搅乱了，不应该的，怎么会这样，这根本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不是，不是的。”他的目光四处躲闪。玄夜的话仿佛给了他什么启发，令他往一个死角走去。
“对，那不是我，一定是我不清醒的时候，有什么别的东西既然神志不清，便作不得真。”
无论对的还是错的，都全部否认，连去探知真伪的心思都没有。玄夜的失望难以言说。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他转身想离开城墙。尹辞喝住他：“站住，把盘古斧给我。”
玄夜又被言咒定在原处，却固执地抬脚向城墙下走。尹辞经历了一场劫难，大不如前，他若铁了心想要反抗他的力量也不是不可以。
尹辞看着他僵硬的背影，放缓了语气：“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五界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我而起，我要去阻止离岳。神器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也没有和君上开玩笑，君上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把我开膛破肚，否则我是不会给你的。”
现在天地失衡，离岳才是最大的异变，杀了玄夜没有任何用处。
尹辞无奈道：“你到底想如何？”
“很简单。”玄夜转头望来，眼里的固执让他心惊，“我要那个和我成亲的人。”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吗”尹辞一阵无力，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一物换一物这个道理君上不懂吗？张口便向我要东西，到底是谁无理取闹。不过我妻不一样，我的便是他的。既然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你就来扮演他吧，反正是一个身体。”
“你演的好了，说不定哪天我高兴了就给你。”
“你！”玄夜的要求无疑是在戏弄他，尹辞气得拂袖而去。这个人偏执又不可理喻，哪里有半分容明的样子。
他原本的样子，一点也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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