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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深居简出,不受到皇帝召见,她不踏出阁安殿一步。每月十五十六两天,照例是皇后侍寝的日子,李崇演的御驾都会到阁安殿来,同她闲聊一会儿。

    看似是对皇后余情未了。

    实则只是讨自己一个心安罢了。

    景仁二十二年端阳节,宴臣的大殿上,徐亥又进献了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当日美人便与皇帝燕寝,第二日被封了个充容,贺氏柳依成为继兰如玉之后最受宠的人。

    后来容卿走过匆匆一瞥,总觉得贺充容与她的皇姑母有几分相像。

    徐亥果然还是懂陛下的心的。

    而兰如玉自从入了冷宫,就再没受过李崇演的召见,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兰子衍也受到牵连,在朝中顿受排挤,后来被贬到翰林院一个空闲的位子上,不参与政治中心的事。

    徐亥也并不着急。

    失去了作用的棋子,丢了也就丢了。

    端阳节第二日夜里,容卿在趴伏在案头写着什么,屋里灯光昏暗,烛芯过长,光亮不稳,她头也不抬,口中喊青黛的名字。

    听见脚步声,容卿以为是青黛,便道:“剪一下烛芯。”

    一个黑影挡在住了光,站在她桌案前面,容卿手上动作一顿,慢慢抬起了头。

    李绩就站在她面前。

    容卿忙搁下笔,绕过桌案走上前来,伸出头看了看外面:“四哥怎么来了?别让人看到。”

    李绩神色不变,镇定自若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别人看到又怎么样?”

    “今天太晚了。”

    容卿看了看殿门,发现外面照常站着守门的宫人,就知道李绩不是从正经的门过来的。

    “有些事,就是要夜深人静的时候说。”李绩的声音有些轻快,似乎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他拿起一旁的茶杯,自顾自地饮了一口。

    茶凉了,他也不在意。

    容卿走过去,好奇地看着他:“四哥要说什么?”

    李绩轻啜一口凉茶,将杯子重新放回去,好像在故意勾起她的好奇心,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袖口:“你一日未出阁安殿,竟连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吗?”

    容卿听他真是高兴的语气,好像迫不及待要开屏的孔雀一样,实在是鲜少看到他这副模样,连平日里的冰冷都瓦解了。

    “什么风声?”

    李绩抬头看过去:“今日父皇封我为景王了。”

    第11章 、皇后第十一课。

    容卿第一天到宫里来的时候,怯怯糯糯地不敢说话,小手抓着皇姑母的裙角,躲在她身后,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别人,像是一只窥伺着环境又害怕生人的小猫。

    那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李绩和卓闵君之间相处愉快,还不存在隔阂。

    李绩照例早晨去凤翔宫给卓闵君请安,时年九岁,半大的孩子脸上稚气未脱,却端着皇子的架子,不容出现一丝差错,两手抻得笔直,躬身的弧度也刚刚好,给卓闵君行礼的时候,却忽然看到她身后冒出个小脑袋瓜。

    李绩的动作就僵在半路上。

    小脑袋瓜的主人和他的目光撞上后,又惊恐地猛然缩回去。

    可是又耐不住好奇心,便这样翻来覆去地偷看他,全然不知自己这副模样都被人看到眼里。

    李绩扯了扯嘴角,想要努力无视这个小丫头,将自己那一套礼数行云流水地做完。

    “儿臣给母后请安——”

    “跳跳!”

    李绩的请安被一声惊叫打断,躲在卓闵君身后的小身子伸出一只手,脸害怕地往她身后缩,手却指着他的头顶,奶里奶气的声音让他一怔,头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向上看去,同时心里思考着“跳跳”到底是什么。

    可脸色还是没有变化,他觉得自己不能让一个小女孩给吓住。

    卓闵君也莫名其妙地顿了顿,随着容卿的手指看过去,而后会心一笑,伸手在李绩头顶扫了一下,像是赶虫子一般。

    他头上也的确掉下个东西——是个小蚂蚱。

    李绩的脸色便有些撑不住了,耳朵边染上一抹红晕,眼神闪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来时他在草地上捉蚂蚱来,小孩子抓抓蚂蚱本没什么,但显然与他一直营造的形象很不符。

    可是“跳跳”又是给蚂蚱起的什么外号?

    他这边内心纠结,卓闵君却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她拉出自己身后的孩子,笑着对他道:“这是本宫娘家的侄女,今后就在宫里住下了,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你是她四哥,平日里多照顾她点,别让她在宫中受苦。”

    李绩再去看她,瞧着模样大小,只有三四岁。他这才

    想起,前些日子汝阳王府的二夫人病逝了,眼下这个,应该就是那个幼年便丧父又丧母的卓容卿——他常听母后提到的侄女。

    容卿被卓闵君拉出来,又迈着小短腿儿颠颠跑回去,然后抱住身前人的大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李绩不喜欢胆子这么小的孩子,而且她这么害怕自己,给他的感觉好像自己被人讨厌了,这非常不好。

    可是她才刚失去了亲生母亲,他知道失去亲生母亲今后余生会有多难过,心中又有些不忍心。

    李绩这么想着,便僵硬地走过去,蹲在容卿身前,努力挤出一个善意且可爱的笑容来:“以后,你就叫我四哥。”

    那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哇”一声在他眼前哭了。

    李绩和容卿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

    这导致李绩有一段时间怀疑自己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半夜里起来坐在镜子面前表演怎么能笑得温柔善意,平日里虽然还是端着皇子的架子,却也想让自己更平易近人些。

    他对自己不能讨一个四岁小丫头的欢心而耿耿于怀。

    从此后就卯上劲了,非得要凑到容卿跟前,逗得她开心大笑才行,得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一定要送到她跟前,有了什么新奇的捉弄人的好点子,一定要带着她去做。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偶尔也拉着她去草地上捉“跳跳”。

    后来这丫头慢慢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他哄着了,也不会再躲在别人身后不敢上前了,他也总是忍不住,跟她去分享自己的一切。

    直到他发现了那件事……

    此后再看到凤翔宫,再看到母后,再见到她,他都会觉得胸前压着一块石头,如鲠在喉一般难受。

    卓闵君死之后,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如释重负,虽然对容卿来说这种想法也许很残忍,可对他来说,那就是他心中最为直观的感受。

    只要那个人死了,从此后他不用时时刻刻心中倍受煎熬,不必经营那些浮于表面的情意,他可以暂时忘记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事。

    受封景王之时,他第一个想法便是来阁安殿告诉她,像小时候,他第一次学会解开九连环,就迫不及待地到她跟前炫耀一样。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

    自己是在炫耀。

    “景王……”容卿嘴里念叨一遍,神色无常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全然没有他相像中的惊喜,“那封地会不会有些远?”

    李绩的眉头微微一挑,若无其事地又去够桌上的冷茶,眼中情绪一齐被喝到了肚子里:“暂时不就封,还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已经渐渐冷了下来,还有些微不可闻的失落,容卿对李绩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只是没听出他的失落来。

    “陛下是今晨封四哥为景王的吗?”容卿感觉这其中一定藏有什么深意,毕竟李绩近来并没有什么功绩,突然封王,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那三哥呢?”

    李绩本是要回答她前面那句问话,听见后面紧跟着问出来的话后手心一紧,他握紧了茶杯,冷不丁地往旁边桌子上一搁,杯底砸出个不大不小的声音。

    容卿身子一顿。

    “楚王。”

    他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显然气有些不顺。

    容卿听见那两个字后恍然大悟,明白李绩为什么突然生气了,楚地相对景地来说,距离安阳更近些,且民风纯补百姓富庶,是个皇子们抢破头的好去处,两厢一对比,自然是楚王比景王更好。

    四哥自来就跟三哥不和,处处想比过一头,眼下被压住了,心中不好受也是有迹可循的。

    容卿抿了抿嘴,想着该怎么安慰安慰他:“三哥稍长你一些,封楚王也是应该,看样子,陛下是觉得太子哥哥如今太过锋芒毕露了,想要扶持两个弟弟制衡一下,封号听着是好听,但却相当于在你们头上悬了把刀,现在就把你们推到太子对面,对四哥来说并不好。”

    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李绩心头一堵,已经忘了自己兴致冲冲地赶过来告诉她这一个好消息是为了什么。

    偏偏她还要提到李缜。

    李绩忽然站起身,似乎不愿意再多留了,抬脚就要走。

    “四哥!”容卿却急声叫住了他,李绩步子一顿,心里松快些,转过头看去,脸上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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