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艺高人胆大(1/1)

    席墨醒来后,发觉自己好端端躺在柴房那小床上,而外头天光大亮,静谧非常。

    他蹭蹭眼皮,似是想起了昨晚的经历,只道自己在菏泽边等着江潭,再之后的事就记不太清了。

    如今浑身却似是散了架般。努力了几番,好歹是起来了。

    席墨照例坚持做了早课,想着存粮又快耗光了,便趁午后天气晴好,扛着鱼竿出了柴园。

    似是要去寻找什么般,他一路行到菏泽之畔,将那相思木远远看了一道,只觉昨日仿佛在树间嗅见了异常甘美的花香。眼下看来,那枝芽新抽,并无花迹,却果然是自己的错觉了。

    他仍坐在相思木下,饵钩才抛出不久,就听一个声音欢快道,“小师弟!”

    “陆师兄。”席墨看陆嘉渊同一个少年慢慢走了过来,冲自己笑道,“这么巧,晚上要不要一起来玩牌啊?”

    “好。”席墨也笑,“虽然我不会玩,总也可以为师兄喝彩。”

    陆嘉渊最受不得他巧笑倩兮,这便打了保票,“很好上手的,带你走几把就会了。”又对旁边那少年道,“这就是我说的席墨小师弟,是不是很好。”

    那少年身形较陆嘉渊矮上一截,气势却是不输。眉目浅淡如水墨氤氲,只神情看着懒洋洋的,仿佛没睡醒般。他随意瞄了席墨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陆嘉渊便笑了,“师弟,这是我们小师叔温叙,认识一下?”

    席墨怔了怔,却是跟着道,“温师叔好。”

    两人就在席墨身边待下了。陆嘉渊直接往树上一跃了事,温叙却从怀中掏出一张玉兰绢子,挑了块平整地铺展,才悠悠坐下来,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席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而陆嘉渊早已习惯,掐了枚相思芽在指尖转着,一面絮絮同他话起了近来琐碎。

    原见诸峰弟子此次来,是要为他们曲矩长老掠阵的。

    许久以前,在曲矩长老还不是长老的时候,某一日在柜格松下定情了。爱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柜格松。

    说少年曲矩初来后山上课时,对柜格松一见钟情。不惜翻脸也要将挚爱扛回见诸峰去。可是柜格此树,去天千尺,乃日月出入之所,不是他一个人说扛就能扛走的。

    曲矩受了老伯冷眼与众人嘲笑,含泪而去,埋头藏书窟钻研有容阵法。等到他成为长老的第一天,后山的柜格松就不见了。

    老伯震怒,当即驾车赶去见诸峰讨树。却远远看到曲矩长老一袭赭衣,坐在披红挂彩的树顶上冲自己招手。

    这就再不能忍,两人大战三百回合后,老伯还是将柜格松取了回去。

    曲矩长老自此致力研究迷阵,道是终有一天会将柜格松带回来,谁也无法分开他们。

    这次闭关研制出了新阵法,当即就给老伯下了战帖。老伯果断不接,于是见诸峰弟子积极筹划,为自己多加了一门践习课,带着自家长老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教老伯恨不能将柜格松边放满石傀,却是无法拒绝,只能将拟定授习处默默收拾了干净。

    席墨恍然,只不知曲矩为何把江潭认作了柜格松,便又听陆嘉渊道,“昨日老伯放了灵傀来与我们玩耍,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只找到长老时,他整个人都肿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儿了。”遂叹了口气,“我们今早本想去问老伯讨些灵丹妙药,可柴园关了,也没人敢翻进去。如今该用的药也都用了,只能坐等长老他自己醒来啦。”

    席墨点点头,暗道老伯怕是气得离家出走了。毕竟常作出远门用的车都不见了。又想,万一这曲矩一醒,又要来纠缠江潭,到时候老伯不在,又该如何是好。

    他有些惆怅地钓了满满一桶黑鲶来,看得陆嘉渊都要馋哭了,“看着又肥又嫩的,我们见诸峰就没有这么大个头的鱼!”

    那一桶,实则只有两尾,确是再盛不下了。

    “小师弟,我能不能……”

    “师兄如不嫌弃,可同我去柴园小坐。”席墨便道。

    陆嘉渊犹疑道,“不如我们就地烤一条吃了了事?要是老伯他发现……”

    “老伯出了远门。”席墨道,“况他平日里很是爱惜清虚弟子,不会动辄责罪。”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皆挂了微笑来。

    “小师叔!走着!今儿跟着师弟开小灶了!”陆嘉渊铁了心要拉温叙入伙,却听他波澜不惊道,“不吃。”一面将那玉兰绢子折入怀中。

    “你平素不是很喜……”陆嘉渊百思不得其解。

    “这鱼太丑了。”温叙舒展了腰背,又揉揉颈子,“下不去口。”

    这个理由,就非常真实了。

    席墨默然片刻,仍是笑道,“我那处还有些长相尚可的吃食,师叔要不要去看看?”他眼睁睁瞅着温叙几乎做全了一套五禽戏,这才拢了袖口,对自己道,“好,走吧。”

    陆嘉渊欢呼一声,主动拎了桶跑在前头。

    跑着跑着又回来了,“我忽然想起一事。”他道,“你这里有没有怀梦草与洞冥草?”

    席墨想了想,“我似乎见过。”

    “甚好!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弄上几盆来?”陆嘉渊就笑,“明年不是峰门大比么,我们那儿一个小师妹研究了些特异阵法,想来一招出奇制胜,结果发觉,书上记载的活草引子都很难搞到啊。”

    他见席墨面上涌起了好奇之色,“怎么,你不知道这回事儿吗?”看他摇了头,这就不慌不忙与人娓娓道来。

    原蓬莱洲以东的内湾有一处龙冢,经年为古战场凶煞之气所笼,人兽皆不能近。然逢不周风起,其上煞气即会虚化,气窍与湾底相通,堪堪容得人无伤而入。此等异象现后不久,经清虚各峰主并长老几番探查与商议,龙冢自成历练之所。

    初时,见虚子掷珓而问,算得西北有阙山每生乾气,蓬莱隔年便诞不周风。

    今次开春的时候,算机峰那群神棍已经算过了,言之凿凿道明年冬月前后,不周风将起。掌门便干脆以霜降为期,定了峰门大比,道是前百名胜者可去龙冢探真寻宝。

    席墨心下一动,“凡是清虚派人,皆可参赛么?”

    “原则上来说,只要没有去过龙冢的人都可以参赛。不过当然算不得峰主长老,只是弟子间的比试罢了。” 陆嘉渊看了看他,“怎么,你想去啊?”

    见席墨郑重点了头,陆嘉渊便挠了挠下巴,“其实人数倒也不是硬性规定,只前百名是有一定自保能力的证明。因为百名之后入龙冢,不慎落单时可能会有危险。”

    席墨颔首。

    他听到此处,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坐等着蓬莱开道了。现在,他的确有了以毒入赛的念头。这就同陆嘉渊细细问询大比事宜。

    清虚弟子目前约有一千名,而此次参赛人数大概在三百左右。也就是说,最多打败两人,就能取到资格。席墨暗道,只要入得百名范畴,无论是否会御风术,去返龙冢之事应该都无需自己担忧了。

    “五峰都是去各自的主殿里投名签,你应该直接同老伯说一声就行了。”陆嘉渊又道,“一会儿我给你画个名签的样子,你照着写便好。”

    这般说了一路,三人很快踏着夕晖到了柴园。

    席墨按着陆嘉渊的执念,先串了一条鱼来烤,另一条则攒成细卷儿,与黄面饼子闷在了一处。趁着鱼还未好,他又去寻了些漂亮果子,用水洗净端了去,只见陆嘉渊在院中摸着雪白的奇石啧啧称奇,温叙却不见了。

    “他啊,在……你后面!”

    席墨闻言转身,见睡不醒的温叙站在墙角,忽似睡醒了般,一对睡凤眼中折射出了异样的神采。也不知这人看见了什么,席墨顿了顿,只将手中竹筛递了过去,“温师叔……”

    “你种出了融影。”温叙道,眼底夕阳的余烬在烧。

    席墨怔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我……”

    “你来。”温叙说着就不见了。席墨只得跟了过去,绕到自己那园地旁一看,见一贫如洗的地里不知何时已冒出了三枚剔透的花苞。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

    “这是融影。”温叙又看他一眼,神色古怪。

    不可能。席墨悄然自道间,却忽想起了什么,“您所言之物该如何书写?”

    “火正祝融,阳灼天地;造化其影,阴蚀万物。冬至未至,月夜融清。雨水无雨,夕华敛影。”温叙慢吞吞道,“你种得古毒,却不知它为何物?”

    是融影!席墨想,不是溶影。

    他从前以为这是一物两书,却不想居然真是两种东西。听温叙所言,自己竟暗合了天时地利,阴差阳错种得了一直所想的古毒么?!

    一时间,席墨心头滋味难以言喻,只愣愣看着地头发起呆来。

    “席墨。”温叙倏而很是认真道,“这融影,我都要了。”

    跟来看热闹的陆嘉渊这才后知后觉道,“小师弟,你是怎么回事?这失传的玩意儿都给你整出来了?”

    席墨却很为难。

    他看了看温叙,又看陆嘉渊,“虽这融影是我无心所得,可……”

    可他身无长物,如今若想挤入大比前百,就更得倚傍这等无需灵气役使的东西。

    温叙点了头,“你说得很对。”

    不,小师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点了头的温叙,就从腰间摸出一枚戒子来。引得席墨顿生戒备,想这是打算强抢还是……

    “无心所得,常为妙手天成,不可多见。”温叙一本正经道,“此戒上刻三重阵法,有定向弹离之效,陷入险境时只需一厘灵气催动,瞬息之间可跨越万里。”

    ……听上去真的很不错,可灵气什么的,没有就是没有,要得再少也不会有。席墨颔首,露出一抹诚挚无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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