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金沙(3/3)

    沅的剑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剑花,他冷冷地说,“不自量力。”

    “别废话。动手!”朴低吼着,声音也完全变成了兽音。

    “上次留了你一条贱命,正好,这次一并清理了。”话音未落,沅的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猛地接近了朴身边。

    沅的身影瞬间化作了千百个,团团包围住了朴,而每一个,都执着相同的长剑,有着一样的泣血红眼。冰冷的剑尖刺向朴的身体,留下一道道剑痕,恐怖的虚影被暴涨的力量捏碎,又再重复出现;冰冻冻结了朴的上臂,又在野兽狂暴的低吼下被震破,迎接来新一阵的冰棱攻击。

    “一个快要完全兽化的贱种,也敢跟我争锋。”沅手执长剑,划出几道剑花,突然逼近了朴。快得几乎变成虚影的剑尖挑破了他的胸口,又被朴突然避过,拳头砸在青铜剑身上,发出震荡的轰鸣。

    “那又怎样,只要能杀了你就行!”朴吼道。

    自从上次完全兽化之后,朴的身体就再也变不回一个人类的模样,反而越来越朝着一个野兽的方向发展。随着他动用这股力量越多,会越难以遏制,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野兽,逐渐失去人类的理智和情感。

    每天醒来,朴都会觉得,他属于人类的记忆在逐渐丧失,只能拼命回忆,留住那些他不想忘记的东西。而他身体里的力量无法克制,只能在山林中一次次发泄,直到他筋疲力尽,几乎磨碎自己的身体。而他甚至不敢在溪流中窥视自己的样子,怕看到的会是一个完全野兽的模样。他……只能一个人生活在深山中,因为他已经厌倦了,人类的厌恶和恐惧。

    沅双目无情,仿佛戏弄野兽一般,一点点逼近了朴。一次又一次,逼近又离开,逐次挑破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朴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他却丝毫不惧,徒手击碎了沅一个又一个化身,直逼得沅不断地消耗自身力量,重新凝结。到最后,沅的身边只剩下一个淡得看不到的虚影,和他自己的真身。

    然而,朴的全身已经血流如注,身上到处都是长剑留下的伤痕。手腕和脚踝之处,呈现出深深的伤口,留下暗色的血迹。他半跪在地,即使暴涨的力量仍在肌肉中残留着,鼓起他的青筋,但他却已经无法抬起自己的手臂,和跑动双腿。

    朴深深的喘息着,他的眼中仍闪烁着不屈的光辉,但沅的脚步已经来到他身前。

    能在沅的手下走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在平民之中,这等力量更是绝无仅有。甚至连沅,也觉得杀死他有几分可惜。

    沅停了下来,剑尖悬在地面之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朴,红眼无情:“王庭中还缺一个战奴,现在跪下,我可留你一条性命。”

    “哈哈哈哈……”朴狂笑着,喷出一口血水,他说:“滚!”

    沅看着他,没有言语,下一秒,剑尖直递入了他的胸膛。

    朴直直地躺在了地上,血液在他胸口的大洞中汨汨流出。他看着天空,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却看见了自己已经全部长满兽毛的手。因为过度兽化,他的身体已经再也无法恢复一个人类的模样,人们即使看到了他的身体,也不过觉得这是一个野兽的尸身。

    朴的手垂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朵雪花,落到他的胸口中,仿佛最温柔的抚触。他静静地看着天空,却看见了遥远之处的回忆。

    克制你的冲动,不要让那控制你的身体!把握你的本心,让你主宰自身的力量!曾经有人,那样对他说过……

    朴的眼角划过最后一滴泪,他说:“对不起,我没有忍住……”

    *

    荔他们在林中急速地奔跑着,因为朴拖延了时间,他们得以逃出重围。而当他们终于冲出深山,来到山另一边时,一片灿烂的黄沙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遥远的黄沙边上,点缀着一座隐隐约约的小城,模糊,又不容忽视,仿佛在沙海之上,驶来一艘小舟。

    仿佛害怕那是幻觉一般,他们不敢停留,只进一步奔跑,直到把姒族边境远远抛在身后,把一切追逐、杀戮、囚禁都抛在身后。而那黄沙小城的城门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那股逃生的真实感才逐渐涌现,一个瞬间,荔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沙地上。

    短剑插在沙中,干燥的风吹拂着荔的面庞,他回头一看,那座磅礴的深山已经化作一道虚影,连同那些白尾的蛇人、飘飞的雪花、单臂的野兽,一同抛在了脑后。而取而代之的,是脚下柔软如棉的沙地,泛着金子一般的光芒,绵延直至无际,填满了这一大片土地。

    面前,是一座黄土堆成的小城,城门上嵌着一块巨石,写着“业城”二字。而许多裹着白色纱巾,露出淡金色尾尖的行人,正在进出城门,缓缓经过。不时有人对着跪倒在地的几个狼狈的行人,露出好奇的眼神。

    他们终于……逃出来了!荔想放声大笑,又想痛哭流涕,他缓缓站了起来,许多沙子在他身上滚落下来,带着落日的余温,又留下了轻微的凹痕。那些沙子质地非常细腻,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坚硬又光滑。传说,在姬族所居的白金之地的地下,充盈着这样泛着金子光泽的矿砂,因此,他们在地下挖出了整座洞窟,只为掘出这些珍贵的金沙。而这些金沙,能够帮助他们,冶炼成各种各样的器具和武器,也铸就姬族的强大。

    荔将窈冥昼晦剑插入自己的腰间,又重新裹紧了披风,将发色与外貌掩盖。他的蛟弓仍藏在身上,却同样隐没入了披风里。所有的武器都在他身上,姒族已被抛在脑后,而他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力量,迈开双腿,一种久违的自由感,一种丢失已久的畅快感,重新闪现。

    荔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冰冻的大脑又逐渐开始活动,而沉郁已久的心灵,竟如被微风吹去尘埃一般,重新绽放了光亮。

    “走吧。”荔说。他把同样埋在沙子里的拙和稚提了起来,拉着他们往城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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