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1/1)

    毕竟她如今是崔循的夫人,管着家中庶务,这等往来交际算是分内之事。

    若是因身体缘故不便露面,倒也罢了,可偏偏是要往学宫去,稍一想便知必然会为人非议。

    只崔翁那里,便不知要如何念叨她。

    萧窈倒不在乎旁人在背后如何议论,斟酌后,只觉应当同崔循说明白。

    “阿霁从前未曾经历过,我先前应了他,要陪着同去学宫,也好及时照拂……”萧窈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你不会生气吧?”

    她轻声细语,又仿佛带着些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他为此介怀一样。

    演得十分不走心。

    崔循看着纸上晕染开来的墨迹,放下笔,问道:“若生气呢?”

    “那便喝些去火的药茶,别气坏了身体……”萧窈收敛了那副可怜模样,悻悻道,“我总是要去学宫的。”

    崔循失笑:“我便知道。”

    萧窈在崔循对面坐了,水灵灵的眼望着他,一言不发。

    片刻后,还是崔循先开口:“去就是,我还会拦你不成?”

    萧窈“哦”了声,又道:“我担心你会为此不高兴。”

    崔循知她想听什么,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笑道:“没有不悦。”

    许久之前,他就知道萧窈注定当不成那等为人称道的世家主母,也曾一度想过约束她。

    最后还是作罢。

    她无需迁就讨好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没什么不好。

    他情愿,又哪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

    “令柏月过去代你解释。明日若得空,料理完官署事务,我自己也会亲自去一趟。”崔循换了张新纸,不疾不徐道,“不必担忧。”

    萧窈心满意足

    道:“好。”

    她原是已经打算歇下,见此,稍稍提起衣袖,替他研起墨来。

    漆黑的松烟墨映着素白的手,皓腕如霜雪。

    崔循视线微微停滞,随后错开,收心写了几行字后,开口问道:“你明日有何安排?”

    夜色渐浓。

    萧窈已经有三分困意,倒像是课上打盹被抽中回话的学生,虽说清醒过来,脑子却还有些迟钝。

    下意识反问:“你如何知道我有安排?”

    “这几日,你见沈墉的次数多了些。”崔循轻描淡写道,“若只是令他率宿卫军为太子出行扈卫,只吩咐下去就足够,用不着如此。”

    萧窈:“……”

    她还没同崔循提过自己的打算,倒不是恐走漏风声,只是怕他知道自己的打算,会不认同。

    哪知他竟这般敏锐,还是看出端倪。

    “是有。”萧窈托着腮,慢吞吞道,“我想试试看,若趁此机会下饵,能否钓上鱼。”

    崔循早就猜了个差不离,闻言,颔首道:“也好。”

    萧窈稍感惊讶:“我以为你会拦我。”

    “太子殿下甘愿当这个钓饵,我并没有执意阻拦的理由。若能趁此机会,查清除却明面上的桓氏,江夏王在建邺还有什么可供调动的人脉,是好事。”崔循冷静分析过,同她强调道,“只一点,你不能以身犯险。”

    他将慕伧给了萧窈,足够保她无虞。

    萧窈欣然应下。

    她掩唇打哈欠,困意又涌了上来,眼中盈着雾气,轻声催促:“还没写完吗……”

    蕴着的墨汁的笔尖一顿。

    崔循再次搁笔,抬手捉了她那段雪白的手腕,拉下衣袖,低声道:“你先回去歇息。”

    萧窈瞥了眼书案,困惑道:“不是快写完了吗?”

    崔循给旁人的书信大都是言简意赅,一页纸足够,片刻功夫应当就能写完才对。

    “你在这里,会扰乱思绪。”崔循道。

    萧窈瞪圆了眼,想说自己明明安安静静,不曾出声打扰。对上他那双微黯的眼眸,短促地“啊”了声,忽而明白过来。

    她明日还得早起,经不住折腾。

    红唇微抿,拢着大氅,轻手轻脚起身:“那我先回去……”

    依着旧例, 萧霁会在朝会散去后,由先前选定的朝臣们陪同,自皇宫往栖霞学宫。

    禁军随侍仪仗, 宿卫军在城外相侯。

    沈墉得了萧窈严令, 知太子安危何其紧要, 从军中挑了知根知底的亲兵,亲自带队护卫。

    萧窈对自己的斤两有数, 知道随行也帮不上什么忙, 便没特地进宫周折。

    晨起, 崔循入宫上朝, 她则打算直接往学宫去。

    萧窈无需赶时间, 不慌不忙地斜倚迎枕, 隔着床帐看崔循穿衣。

    崔循的身形既不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那般单薄, 也不似久经沙场的武将那般健硕, 是那种恰到好处的。

    肌骨流畅,蕴着力气。

    穿衣俊秀风流, 赏心悦目。

    一大早看这种,很是养眼,叫人心情都仿佛好了些。

    萧窈正欣赏着,崔循像是觉察到她的视线,回身挑开帷帐。

    烛光倾泻, 照出慵懒面容。

    “不困了?”崔循摸了摸她的鬓发, 叮嘱道,“用过朝食, 再出门。”

    正要收回手, 萧窈偏过头,在他掌心亲了下:“好。”

    崔循:“……”

    手背青筋跳动, 他缓缓呼吸,将被撩拨起的情欲按下,低声道:“忙完学宫事宜,早些回家。”

    萧窈忍笑,又应了声:“好。”

    待到崔循离去后,她起身梳洗更衣,依言用了些朝食,往学宫去。

    山间的清晨分外凉些,空气冷冽,暗香浮动。

    萧窈来得早,从讲经堂外过时,还能听着清清琅琅的背书声。

    她拢着厚厚的大氅,怀抱手炉,驻足听了片刻,待到见着闻讯赶来的班漪,这才同往花厅。

    班漪着青衣,乌发以一支玉簪盘起。

    通身并无环佩香囊等饰物,于士族女眷而言,太过简朴,但在此处却恰到好处。

    不失端庄,整个人看起来随和而自在。

    甫一见面,班漪问候过,便将今日安排讲与她听。

    萧窈认真听了,有意无意问道:“师姐来此,诸事可还顺遂?若有人蓄意为难……”

    “不曾有这样的人。”班漪神色自若,笑道,“且不提师父如今还坐镇学宫,纵没有,他们知我是公主一力荐来的人,怕也不敢有何冒昧之举。”

    这话虽是玩笑,也是事实。

    学宫与别处不同,寻常士族插不进手。

    在此当值的属官被筛过几回,要么长于学问,要么办事稳妥,并没那等搬弄是非的蠢笨之辈。

    但凡心中有点成算的,就不会同萧窈推荐过来的人过不去。

    萧窈拥着手炉,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学宫事务,待到内侍报来太子的消息,又往琅开堂去。

    青衫学子齐聚于此。

    虽大都是士族子弟,但不曾入仕,真正与萧霁打过交道的屈指可数。

    萧霁居高位审视时,他们大都也在暗暗观望,想看看这位仓促扶立起来的太子殿下是何表现,能否镇得住场。

    单就外表来说,萧霁还是个“少年”。

    身量如正拔节生长的细竹,尚未长成;清秀的眉眼间,犹带未曾褪去的青涩。

    但他神色并不畏缩,言谈不疾不徐,举止从容有度,叫人不自觉间已收敛了轻慢之心。

    萧窈旁观问答奏对,倍感欣慰之余,又莫名觉出几分熟悉。

    凝神想了片刻,忽而意识到,萧霁眼下这般,实则是有意模仿崔循。

    虽说不尽相像,但也足够唬人。

    她抿唇一笑,在萧霁看过来时,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微微颔首。

    这是先前说好的,要在评判高下时稍作提点。

    萧霁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含笑道:“温郎所言,不落窠臼,令孤耳目一新。”

    又吩咐内侍:“将那方洮砚赐予温郎。”

    温氏比不得崔、谢这样的顶级阀阅门第,温绥平日在学宫,也算不得什么受瞩目的人物。不少人原都以为,太子头回来学宫,应当会借此机会示好,赏赐崔韶他们才对。

    饶是温绥自己,都愣了愣,才连忙行礼谢恩。

    待考教终了,学子散去,萧霁犹自与尧祭酒说话,请教学问。

    随行的朝臣大都为东宫属官,见此,依旧规规矩矩跽坐着,随侍在侧。

    因尧祭酒上了年纪,畏寒的缘故,琅开堂中炭火烧得很旺,便难免有些憋闷。桓维饮完杯中茶水,借着更衣为托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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