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害死他(1/1)
在停车场的时候本来日光明朗,可等工作人员把许维推上了山,太阳藏进厚厚的云层,天竟然暗了下来。
秦尉的烈士碑立在山顶那一层的墓群里,天上的云裹住早晨的太阳阴沉着压下来,许维清退送他上来的工作人员,独自在山顶就好像能看见那块墓碑摸着云层,墓前是新鲜的水果和刚烧的纸钱蜡烛,不知道是谁刚来过了。
许维慢慢推着轮椅靠近墓碑,从搁在腿上的小竹筐里拿出酒壶和酒杯,倒了两杯酒,一杯拿在手里,一杯倒进土里。
俯身放下竹筐,许维把空杯子也放在燃烧的香烛旁边,独自饮下自己的那一杯,怔怔看了一会干净肃穆的墓碑,才开口低声道:“我们再干一杯。”
他低头看墓志铭——那里就和秦尉生前一样沉默简洁,没有一点灰,看来墓园的清洁工十分尽责。许维看着抬手想去抚摸,却被忽然出现的手掌打落:“走开!”
许维刚抬头,轮椅的轮子就被那人用力踩住。
来人剃着利落的短发露出光洁的脸来,皮肤比许维还要白一点,眼里是亮晶晶的水色和怒意:“你是许维?”
许维轻轻敲了敲踩住轮椅的鞋面:“刹好轮子了,不用踩住也不会走。”
少年却不理会,一脚踩着轮子一脚蹬着地,站在轮椅前居高临下地问:“你就是许维吗?”
“你是谁?找许维有什么事?”许维反问。
少年咬牙切齿:“你就是许维吧!我知道!”少年眼睛满怀恨意,话才说了一半手就摸进口袋,急哄哄地取出了什么东西用力一拔,许维只看见阴沉的亮光一闪,本能地抬手自我保护,掌心一阵厉痛——他握住了一把匕首。
涌出来的血流了一手,那少年似乎有点被吓到,一愣神就被许维的另一只手翻了腕夺走匕首手柄:“…你!还给我!”
匕首咣啷砸在地上,许维展开受伤的手掌,血还在不断往皮肉外面溢,他看了一眼少年:“去竹篮里拿纸来,然后把外套脱给我。”
少年涨红了脸:“我凭什么听你的!”
许维晃了晃还在流血的手掌,面色更显苍白:“不让我止血,是想让我死在这里?”
“我…我本来就是来杀你的…”少年底气不足地嚷嚷。
“我还没死。”许维的语气越发虚弱,“为什么要杀我?你要让我不明白自己的罪行就死去吗?”
少年嘴里嘟嘟囔囔着去拿了纸,见许维擦干净伤口便向他伸手,他不满道:“干什么!”
“外套。”
少年骂骂咧咧地把外套脱给他。
许维勒住手腕,简单包扎了伤口,咬紧衣角系的结:“你说吧。”
少年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被对方牵着走,怒从心起:“你他妈…你害死了我哥还有脸命令我!”
“…你是秦尉的弟弟?”
却没想到少年说:“我不是!”
许维不解:“那你哥哥是谁?”
少年指着墓碑眼底发红,很快又蓄起泪水:“我哥在这里面…”
还不等许维询问他就哭了,边哭边说:“你看…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拿他挡枪,却不知道他是谁!”
“这就是秦尉。”许维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魏舒凡!”少年人伤心欲绝,“你连我哥的名字都不知道!”
许维发现一点不对劲:“谁告诉你是我害死你哥哥的?”
魏舒凡哭得崩溃:“你…你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你就这么不想知道哥哥的名字吗…?”
许维叹了口气:“我没有不想知道,你愿意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魏舒凡把脸擦得一塌糊涂,抽抽嗒嗒地:“你记好了…他叫做魏今其!”
许维推了轮椅更靠近墓碑,却被少年拦住,他摊了摊手,露出绑在手掌浸了血的外套:“我什么都不能做,只是把东西拿下来,我们一起下山。”
魏舒凡的声音都哭得有些哑了:“谁要和你一起下山啊…”
“边走边说吧,”许维格开还在吸鼻涕的人,从竹筐里取了水果和纸钱,“我也不用喊人帮忙了,给我讲讲清楚是谁在害你哥。”
魏舒凡闻言,一脚扫开许维买的祭祀品,气冲冲道:“不就是你吗!”
乱滚的水果砸到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许维的动作顿了顿,他直起身子目光锐利:“捡起来。”
魏舒凡扭开头。
许维伸手拽住少年的衣尾,用力一扯:“这些都是给你哥的东西,给他捡起来。”
魏舒凡没想到坐着轮椅满面苍白的人力气能有这么大,被扯得趔趄,正想发火缺看见杯盘狼藉的墓前,心中后悔,却嘴硬:“你怎么不自己捡…”
许维太久没和这个年龄的小孩打交道了,本来就因为失血有些难受,现在被吵得头疼,语气不自觉暴躁起来:“快点,到山下自然有人和你说清楚。”
魏舒凡有些委屈,面前这人是害死他哥哥的凶手,他还要听这个人的话,他好不容易把墓前清理干净了,又被示意拿竹筐装了摔坏的水果放回许维腿上——只是那手上缠的外套着实有些触目惊心,血把浅色的外套染了乱七八糟。
“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魏舒凡推着许维下山,听着许维审讯似的话感到不爽:“没人让我来杀你,我自己来的不行吗!”
“谁告诉你秦尉是我害死的?”许维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孩子,而当时的情况连队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可能是当场逃脱的那个人说出去,怂恿这孩子来动手,大概是要魏舒凡有来无回。
魏舒凡越推这人的轮椅越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灭口吗?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他是谁!”
下山比上山快多了,许维看见墓园出口:“停下。”他用没受伤的手转动轮椅面朝魏舒凡:“既然秦尉不叫秦尉,那么他用这个名字进队里总是有什么不好言说的理由吧?”
许维看见魏舒凡吞了吞口水。
“既然有人告诉你怂恿你,说明这个人已经放弃你们两个了,把你这种嘴不牢的人送来,是为了让你彻底闭嘴。”
“袭警视情况可以当场击毙,这件事他告诉你了吗?”
魏舒凡底气不足地反驳:“他…没有怂恿我…!”
许维笑了笑:“魏今其…是哪个今,哪个其?”
“与其让我自己去查到真实身份和你们的目的,让你哥身败名裂,不如和我们合作,我保证不会损害秦尉任何身后利益。”
“毕竟…”许维仰头看山顶的云层,遥遥望着已经看不清的墓群,“在队里我们和他相处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什么…秦尉大概没能让你们的主人怎么满意。”
魏舒凡看着病态虚弱的男人仰着头,略长的头发落在脑后,温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觉得离他好远,根本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他没忍住伸出手去握住许维的肩膀,那里一片冰凉:“…你冷不冷?”
许维笑了,回头道:“我本来就是这种体表温度,秦尉说的没错,你是个好孩子。”
魏舒凡嫌弃地松开手:“我不是孩子了。”
和许维到停车场入口了,一直沉默的魏舒凡才开口:“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们俩看不见互相的表情,许维说:“你问吧。”
魏舒凡攥紧轮椅把手:“我哥他…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许维没有答话,等远远看见那辆牧马人,才低声回答道:“是我。”
魏舒凡停下脚步,然后他听见许维说:“我可以补偿任何你想要的,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抱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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