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1)

    她走到席越面前。

    他还是那般坐着,用昂贵定制的西服充作垫板,衬衫走线精致,形质廓挺,肩宽腿长,腹肌与腰肌练得很好,结实坚硬却不过分夸张。

    她在上,他在下。

    但席越这人从不会给人弱势的一面。除去先天的家庭因素,他后天的成长环境也给予极大的宽容。

    年少时在美利坚念书,飙车,玩枪,与当地黑帮发生冲突,他开枪射伤其中首领,全州下了通缉追杀。

    在她从共友那儿夸大其词听来的故事中,席越如英雄。而最初又最初的起因,是因为□□冒犯了同校的华裔女生。

    宋昭宁简直觉得荒唐和好笑。

    成长环境不同,注定二人理念天差地别。

    席越有头脑,也有手段。宋家海外分部在他的运作下如虎添翼,宋昭宁平心而论,如果是自己走马上任,未必会做得比席越更好。

    席越对她亦算尊重和珍视。

    他骨子里的风度教养让他对每一位女士施展温柔和耐心,但,穿上西装学会绅士礼仪的狗崽子,难道就能闭上嘴巴不咬人?

    宋昭宁不会做如此天真愚蠢的假设。

    对视片刻,宋昭宁忽然俯身,垂眸截去他还剩半指长的香烟。

    她沉静地看了一眼,不是市面上售卖的寻常香烟。

    而是私人制品,宋昭宁知道他在南美入股不止一家的烟草庄园。

    尼古丁会令人上瘾,也会令人清醒。宋昭宁从来是后者。

    澳白般光芒万丈的长裙在眼底温柔闪烁,席越欣赏的目光划过她伶仃却精细的脚踝,延着视线顺到她身后万顷青绿的草场,和风雨欲来的铅黑沉云。

    她的神情,及目光,非常淡。

    如最后一笔落定的羊毫,于清水中旋出的重影。

    “你一定要这样吗?”她平静地问。

    雨,没有预兆地落下来。

    这一片没有可供遮风避雨的廊檐,工作人员忧心忡忡地看着,想上前,碍于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要寒冷的气场,愣是不敢迈出一步。

    除了正装场合,宋昭宁多半穿长裙。

    不是因为她保守,而是她左腿,从踝骨到膝弯,弥漫一片烟粉色的刺青。

    她没有羞耻过伤疤,却也不会谬赞于人生勋章。

    她有她的过往,而被她遗忘了的过往,与闻也有关。

    席越眸色渐渐深沉。

    指尖明灭到最后一刻,如义无反顾的扑火飞蛾,向死而生地撞上虚幻短暂的梦境。

    宋昭宁单手摁住席越肩膀,在他略有不解却游刃有余的目光中,决绝地抬手,把最后一星火光碾灭。

    那一点点,苟延残喘的火星,甚至无法烫破衬衫布料。

    宋昭宁面无表情,抬手,沿着他上下轻涌的喉结,慢条斯理地下落到颈窝。

    下一秒,烟蒂在她指间断成两半,宋昭宁抓住他耳侧黑发,迫得他仰头。

    那是多与臣服和惩罚挂钩的动作。

    如果用在床上,席越很乐意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但,眼下场景不对,时机不对,氛围更加不对。

    席越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她生气,无所谓,他会哄。

    只是,他不允许她是为了别的男人生气。

    他惬意地眯眼微笑,享受这一刻的暗流汹涌。

    “宁宁,你是不是以为,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会接受?”

    宋昭宁不答,修长笔直的手指强硬地抵着他后脑,他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顿时低沉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无端咳了两声。宋昭宁不为所动。

    终于,她问:“为什么不会?你做的所有烂事,我难道没有接受吗。”

    席越挑眉,他抬手扣住她腕骨。

    她瘦,身上没有笨拙的肉感,他拇指轻轻地摩挲她伶仃踝骨。

    “怎么会呢,宁宁,”

    他又低咳着笑,音质如过了毛玻璃般模糊不清,席越直直地看进她森冷漠然的眼底。

    “你又不是圣母。我猜,你现在很生气,气得恨不得抓着我头发把我往墙壁撞?”

    他还有闲心,可有可无地猜测。

    他们保持着这个自上而下的姿势,久久地互相注视。

    像两头较量的困兽。

    席越享受,宋昭宁冷漠。

    他的手依旧扣着她,五指松松地交握,她不用挣扎便可抽手。

    但她没这么做。

    席越仿佛得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肯定,他兴奋挑眉,鼻尖凑到那一小块雪塑似的柔嫩肌肤。

    宋昭宁习惯于手腕和耳骨点喷香水,此刻席越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双目骤然变得猩红。他用眼神丈量片刻,忽地,咬住那一块肖想许久的皮肉。

    一个,重重地,重重地,碾过的牙印。

    他没留力气,锐利牙尖刺破皮肤表层,口腔瞬间弥漫腥甜血味。

    宋昭宁眼神未变。

    她仍由这个疯子又亲又咬,从掌根到肘弯,留下暧昧咬痕和清晰牙印。

    “你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一条狗吗?”

    席越听见她这样问。

    感受

    ◎“假设有一日我爱上闻也。”◎

    席越这辆库里南的副驾从未有人坐过。

    而,“从未”之前,宋昭宁曾经顺路搭过一程。

    她没有插手别人习惯的爱好,副驾的高度、倾斜、以及侧匣储物所摆放的物件,宋昭宁原封不动。

    席越维持了这份凝固。

    她伸手调整后视镜的可视范围,目光即收时纳闷地怔了怔。

    席越不知怎么,从车前绕到车后,拉开了车厢。

    她眉心蹙紧,纤细背脊往后一靠,黑色牛皮与她蓬松盈亮的长发融为一体,宋昭宁声线冷凉:“发什么疯?坐前面来。别把我当你的司机。”

    席越解了衬衫袖口,手指轻巧一捻,转下蓝宝石袖扣,指尖幽光闪烁。

    他不答反问:“宁,你有没有耳洞?”

    宋昭宁沉默数秒,她确信自己和席越并不是同一种生物。

    席越的真身或许是单细胞草履虫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奇怪东西。

    席越喉结咽动。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宋昭宁白皙柔软的耳垂。

    她耳位比眼位略高一些,视觉上容易加剧幼态印象。

    偏偏气质空谷幽兰,清冷孤傲,双眼皮内敛收窄,鼻骨与唇,相得益彰的精致。

    库里南性能卓绝的引擎声响起。

    ——但他其实听不到。他改装过这辆车,任凭外界天翻地覆,内部无声静谧。

    宋昭宁不打算和他浪费时间。

    她发动车子,正要倒出车胎践踏过的翠绿草坪,冷不防耳垂一凉一热。

    席越屈着手指,轻轻拨了下她的耳垂。继而用冰冷蓝宝石抵住耳垂中心。

    她听见男人半真半假的叹息:“宁,好美丽,好衬你……你适合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

    库里南再度停住,前后移动对草坪造成二次践踏。

    玫瑰铃兰七零八落。

    宋昭宁口吻平静:“你现在下车。”

    席越彬彬有礼地挑眉:“做什么呢?”

    “让我撞你。”

    她不是那种,会玩笑、会揶揄的性子,至少,席越从未见过她展示这一面。

    于他而言,实在是新鲜体验。

    他不由得低语呢喃:“宁,再说一遍?”

    宋昭宁:“…………”

    她反手,清瘦掌根支着男人侧额,将他用力往车窗玻璃一撞!

    沉闷钝重的回响,余音不绝地荡在耳边。

    “有病就治。”宋昭宁冷冷道:“刚好,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席越额发乱了,露出异常清峻标准的眉眼,混血儿的瞳仁环绕一圈淡金,微眯起眼时,像蓄势待发的软骨蛇。

    “宁,”

    半晌,低哑磁沉的声线,与倾身而近的温热呼吸,似有若无地拂扫她耳骨:“偶尔,你也可以对我好一点?”

    话音弥散,他单手撑着黑色真皮中控台,借力翻身,姿态相当利落干净地跃到副驾驶。

    宋昭宁猝不及防,厌恼和烦躁尚未在眼底完全聚敛,席越面无表情地握住她肩膀,锁上中控的同时拉下手刹,库里南瞬间偃旗息鼓。

    她眉心未动,眸光从半垂的纤长眼睫落下。她极为短促地闭了闭眼,鼻息混入席越手腕间辛辣尼古丁。

    “联姻。”

    风雨欲来的光景,天色暗得很快,她的脸呈现剔透的白:“可以,同你结婚和其他人并无分别。我与你有长辈的情分维系,这不代表我们必须如夫妻一般,信任、爱情,那是普通人赖以生存的养分,我们只需要稳定的利益和股价。”

    席越看似赞同地点头,指端轻敲,回敬前唇角带过一抹尖锐的讽笑:“其他人?偌大护城,唯你与我相配。宁,你呼吸乱了,为什么?因为我动了你的人?”

    他手指钳得很紧,几乎用尽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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