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北京北京「二」(2/3)
这病折磨的,不止一个人。
馒头是热的,但吃到嘴里跟石头一样,她咽得艰难。
“姐……”郁瓒又小声喊她,声音发颤,“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可她不能哭。
只是住在这儿,哪怕门关得再紧,那点情绪和声音也像墙皮上的霉斑,渗透过来,避无可避。
郁瓒说得一本正经,带着点成长后的男孩才有的冷调调。
“行。”
骂归骂,锅碗瓢盆还是响了一阵。
陈山,夹着烟,大半夜的,蹲得跟个晒太阳的猫似的。
“我家那……小黎以前也住过院,半年啊,那时候我们穷成啥样,你俩知道不?连蛋炒饭都得分两顿吃。”
郁瓒守得最牢的地方。
俩小时后,手术仍在继续。
等郁知回到屋,郁瓒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门响也没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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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郁知摸着郁瓒的后脑勺,又扯了点馒头塞进郁瓒嘴里。
她也想哭。
“那你是?”
小黎在骂陈山——“做饭就做饭,能不能别唱了,烦死人”。
说实话,她挺怕的。
郁知坐在自家餐桌前,剥着玉米粒,看着窗外一块黏上灰尘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啪啪响。
郁瓒冷声:“现在不也是吗?”
夜里十点左右,排风扇响了,传来炒菜的油烟味和陈山哼哼唧唧唱歌的声音。
“玉米味挺香的。”
有时在走廊,有时在屋子里。
“现在起码是能吃上蛋了。”
“听小黎说你们妈妈生病了?不咋回来,你们俩小孩从医院来回跑挺累的吧?”
“嗯,陈哥。”她点头,打算走开。
“再装?都叁四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了。”
陈山笑得露出牙缝:“行啊,谢谢你。”
那天,姐弟俩回来得比平时早一点。
郁知一手还拿着馒头,另一只手抬起来,犹豫了一下,落在郁瓒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郁瓒还是坚持说他不饿。
又咬下一块,郁知转头把其中一半塞进郁瓒嘴里。
不说,郁知也默认了——
郁瓒本来没什么反应,咬了口后低着头,忽然就抽了一下鼻子。
“还好。”
走到二楼转角时,两人听见隔壁传出争吵声。
“姐,我吃不下”郁瓒带着哭腔开口,“我真的吃不下”
这次是郁瓒回答的。
回去掉的。
“我是你亲弟。”
郁知没再管,自己低头咬了口。
“不过,说真的,你两年纪小,又都是邻居的,有事招呼你陈哥我,或者我女朋友,行不?”
“吃点。”
“不会。”郁知打断他,声音低,“她会出来的。”
“妈会不会……她是不是……”
陈山挤出个笑,烟头一扔,回屋去了。
郁知拧了拧眉:“陈哥是邻居,不是坏人。”
“要不送你一个?”郁知在客套。
“成,早点睡吧。”
那晚回出租屋,碰上隔壁驻唱歌手——陈山,靠墙蹲着,嘴里咬了根烟,低声哼着歌。
“我说你别去那个场子了,那种人就看你穿得少——”
这是郁知说的。
打从搬进来开始,所有做饭的事就是郁瓒包下的。
“别哭啊”
“闭嘴!我不去你挣钱啊?七年了啊陈山,每个月就你那点儿拿不回来的工资——”
等她起身去倒垃圾时,门外蹲着个男人。
衣服很快湿了一小块。
郁知:“没。”
出租房的“移动厨房”那块几平米的地是最“家”的地方。
没有偷听的习惯。
“没事吧?”他问。
门是虚掩着的,陈山的声音沙哑又低,小黎的语气则是直冲着来的,每一个字都压着火。
她想起母亲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她跟郁瓒也这样,靠在一起,那会儿应该是被吓得都没什么表情,硬是一滴泪都没敢掉。
“姐,你以后能别随便跟陌生男人说话吗?”
两人停在转角,不再继续走了。
“会啊,姐在呢。”
“哦。”郁瓒翻页的手停了一下,“看他面相,也不是什么好人。”
再等到馒头咬到一半,郁瓒忽然就不吃了,慢慢低下头,靠过来,把脸埋进郁知怀里。
“吃。”她说。
男孩额头顶着郁知的胸口,一下接一下地抽气,越哭越快。
郁知能感觉到郁瓒在发抖。
日子,大概就先这么勉勉强强过下去了。
郁知从备好的饭盒里掏出两个尚有余温的馒头,递了一个给郁瓒。
第二次好点了,能在医院哭。
“小郁。”他冲她笑了笑,“没兼职啊,今天回来挺早啊。”
随后,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在郁知耳边响起。
郁知看了眼身边的郁瓒,男孩面无表情,肩膀稍微侧了侧,似乎是不耐受这些声响。
“而且,他明年都叁十了。”
这一瞬间,郁知脑子有点空。
“我知道。”
“回屋吧。”郁知轻声说。
“”
郁瓒就提着手里的菜继续往回走。
两人靠在一起,肩挨着肩,像两截折弯的柳条。
“姐,我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