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上篇--走马上任(3/8)

    明楼的年纪尴尬,又是出生在那个得要留小辫子的年代,明楼三岁启蒙,那个年代用的是癸卯学制,可明锐东不管外头的学制如何,学校教的是一套,在家里可是另外请了先生来教授明楼四书五经的,当然,从商的明锐东也看出了未来趋势,也请了洋人先生来教明楼外语。

    因此,这一年才十三岁的明楼自然就b同年龄的孩子成熟、有远见许多,而这一年年夜,明楼送五岁的小阿诚的小礼物是英中字典及英文启蒙教科书,他说,五岁启蒙不早也不迟,刚刚好。

    但其实当时的小阿诚想问,是不是该先教他识字才是?

    或许在他明大少爷的眼中,双语学习是基础学习吧!但阿诚并没有那样的家世。

    阿诚或许是受到了明楼的鼓舞,他很认真学习,养母桂姨待他也是不坏的,还在想办法是不是存点钱帮小阿诚买些小学教科书,後来这事被明镜知道了,还调侃明楼不愧是大少爷才会送这样的礼物,若不是把人人都当成跟他一样家世,就是把别人当成天才,一启蒙就可以自学,而且还是双语。

    明楼知道了之後,第二天就让人送了一些新的教科书过去。

    阿诚并没有辜负明楼的栽培,不但是自学而且只用了四年,就修完了小学课程,连明楼都十分意外,起了好好栽培这孩子的念头。

    十七岁的明楼在学校已经是天才型的人物了,风靡了整个校园,但他可是自小受良好教育的大少爷,九岁的阿诚只靠自学能完成学业,他起初是不相信的,直到拿了份中学入学测验给阿诚做,发现他以十分高的分数填完了这份入学试卷。

    「阿诚,你……想不想上学?」

    小阿诚一双秀气的眉毛连拢一拢也没有,圆圆的大眼更是平静无波,他想啊!怎麽不想上学,但他怎麽上得了学?贫苦的孩子是没有上学的权利的,尽管有些收容贫苦孩子的学校,但这个年代,贫苦的孩子该有多少啊!没有个个这麽幸运能上学的。

    他也就平常能跑跑教会,靠神父们的帮忙学习英文而已,真正上学是不可能的,但阿诚谦卑却不自卑,并不会因此就嘴y说不想,他还是老实的回答:「想。」

    「明家可以供你上学。」

    小阿诚的脸上没有惊喜,他年纪虽小,志气却很高,一双眼直视着明楼,思索着他这麽说的用意:「我如果说不要,会不会太不知好歹?」

    听到小阿诚说出「不知好歹」这个成语,明楼乐得大笑了,这小孩怎麽这麽一副大人样,大伯父家里的那个明轩也很聪明,更是b阿诚大了几岁,也没见她有这能耐。

    「为什麽不要呢?」

    看明楼脸上没有愠se,阿诚知道明楼并没有生气,也就继续大着胆子说了:「明大少爷送我书我已经很感谢了,我绝对不能再平白无故受明大少爷的恩惠。」

    桂姨一直在旁边看着,骨子里的自卑让她捏了一把冷汗,她跟大多数替人帮佣的人一样,对着主子就是一副鞠躬哈腰的样子,一整个的卑微惶恐,她不敢让明家出钱给阿诚上学,但也绝对不敢这麽直接拒绝明大少爷的。

    「阿诚,要有礼貌些。」

    看着桂姨的诚惶诚恐,明楼很是失望,他是认真的要给予帮助,於他明家来说就当培养一个人才,未来能帮得上明家也不一定,连务实的大姊出於三分善心七分栽培的心态都答应了,桂姨却是一副不敢从命的态度。

    幸好……这孩子并不自卑,他真是桂姨的儿子吗?会不会桂姨当初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抱错了孩子,这孩子的出身可能更好,只是不知为何沦落孤儿院罢了。

    他记得阿诚三岁的时候就与众不同,三岁那年他被桂姨带着来拜年,第一句喊他不是喊「大少爷」而是明先生,十一岁的明楼吓了一跳,惊吓过後则是排斥,要知道他一温润如玉的大少爷,「明先生」听来更像是喊他父亲,不是喊他的。

    他记得当时父亲问阿诚,为什麽不喊「大少爷」,小阿诚说:「我不是明家的仆人,不喊他大少爷。」

    这话可把父亲乐得,连声说了好几句有志气,後来才对阿诚解释,少爷两个字是一种称呼,没有尊卑,阿诚才总算肯喊明楼为明大少爷,让明楼松了口气。

    没人天生就想当别人仆人的,小阿诚虽生为仆人之子,可从没把自己当仆人过。

    明楼看着桂姨的自卑、看着阿诚的志气,知道这时再多提由明家出钱栽培阿诚是谈不出结果的,便决定来日方长,毕竟小阿诚才九岁就有了跳级读中学的资格,不急的。

    後来阿诚便时不时的会收到一些旧书,知道是明楼把自己以前看过的书送给了他,阿诚一直珍藏着。

    然而明楼的不急,却险些让阿诚si於非命,许多年之後看着阿诚站在他的身侧成了他的知己,明楼都有点後怕,幸好阿诚没事,否则他该会有多後悔自己当年为什麽没有早早带阿诚离开桂姨的身边。

    三、身堕炼狱

    阿诚不知道他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傍晚时他捧着碗面吃的时候,养母跟他说孤儿院的院长嬷嬷生病了,她要去看她,叫他乖乖吃饭不要乱跑,阿诚很乖的,吃完面还自己洗了碗,看养母很晚了还不回家,他也自己shang睡觉不让人担心。

    可到了半夜,他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有人扯开了他的被子,揪着他的领子疯狂的打他,被打的阿诚没时间惺忪,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养母那张狰狞的面孔。

    阿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养母会这麽咒骂他、打他,甚至抓着他的头发去撞枕头,枕头滑开了,他的额头便一下下的往床板撞去,疼得他眼冒金光,耳中听着养母一声叠过一声的喊叫。

    「你这个骗子,我打si你。」

    他没有说谎啊!他很乖啊!妈妈为什麽说他说谎了?但这些话阿诚问不出来,只能不断的喊着:「不要打我,妈妈,不要打我。」

    自那天之後,阿诚就日复一日的受养母凌nve,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得把家里的活儿全做了,才能有口饭吃;他在寒冬腊月里搓着自己生了冻疮的手取暖,但却还是必须得提着大水桶提水注满水缸;他用多次被火灼伤的手抹着沾了炭灰的脸上被烤出的汗珠,但却还是必须坐在火炉边生火,有时肚子饿了偷偷吃碗面,也可能被揪着後领扯进屋,被要求得把家里的活儿做完了才许吃饭。

    阿诚并不是吃不了苦,而且发生在他身上的遭遇根本是非人的对待。

    「妈妈,我把水缸里的水倒满了。」

    坐在桌边的桂姨桌上还摆着一小坛私酿米酒,听到这句话只是瞪了阿诚一眼,没有搭理他。

    过去的桂姨会省下每一毛钱来给阿诚,从来没有自己享受过,但现在她不了!因为这全世界的人都是骗子,那姓于的男人是骗子,孤儿院的院长也是骗子,最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她养了好些年的孩子才是最大的骗子。

    「妈妈,我肚子饿了,有东西吃吗?」阿诚的眼里满满都是惊恐,他原不敢问这句话的,但现在天都黑了,他今天还没有吃过饭,刚刚提水的时候他险些就要饿昏了,他才不得不问。

    桂姨先是喝了一口米酒,这才慢慢的开口说了一句话:「骗子没有饭吃。」

    「妈妈,我不是骗子,我一直都很乖的,跟妈妈说我活儿做完了就是做完了,我没有骗你的。」

    「还说你没有骗我!」桂姨突然暴怒站了起来,吓得阿诚躲去了门边,瑟缩了起来。

    然而桂姨只是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指用力的戳着阿诚的额头,伴随着一句句阿诚根本听不懂的话:「你骗走了我对儿子的ai、骗走了我要给我儿子的一切、骗走了我的牺牲、骗走了原本我的儿子可以得到的来自明家的一切帮助,你就是个骗子!」

    「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妈妈!我跟你道歉!你不要打我!」阿诚吓坏了,怕养母接着又是对他一阵痛打,只能连声告饶。

    然而,桂姨这回并没有打他,而是伸出双手掐住了阿诚的脖子,用力的掐紧,用想要折断这细白小颈子般的力道。

    此举让阿诚b以往养母施予他身上的nve打还要让他害怕,因为这回他是真的感觉到si亡离他好近好近。

    此时,外头传来了喊声,似是听到了阿诚的哭声,街坊邻居出於好奇问了。

    「阿桂啊!阿诚是怎麽了,刚刚怎麽哭得那麽大声?」

    桂姨这才忿忿的收回手,冷眼看着阿诚护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着。

    「没事的,刚刚他摔了碗,怕我骂。」

    「孩子手小拿不了难免的,别太责骂他了。」

    「知道了。」

    街坊邻居都还以为阿桂还是那个疼儿子的阿桂,也没想敲门进来看看,而阿诚更是怕得不敢对外求助,因为他总有一天还是得回家的,那个时候,养母只会更用力的nve打他。

    桂姨看着瑟瑟发抖的阿诚,都这个时候了他的肚子居然还会饿,而且饿得发出咕噜声,桂姨的唇角突然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她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了一碗面,过去她最常煮给阿诚吃的面。

    「只剩这碗面了,你要吃就吃这碗。」

    阿诚怯怯的接过来,碗是冷的,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顾不得面是冷的还是热的了,有得吃就好了。

    只是把碗端近前来,阿诚就闻到了一gu浓浓的酸味。

    是酸的!这面放得太久都馊了,而且汤上面还看得见飘着几条蛆,阿诚当下就作呕起来,但他的胃是空的,所以什麽也没吐出来。

    「给我吃!不吃我就打si你!」

    「妈妈,不要……」

    「听到没有!给我吃!不吃我就把面y灌到你嘴里去,灌完了再打si你。」

    阿诚知道养母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这些天他被打怕了,刚刚又差点被养母给掐si,他不敢不照办。

    阿诚和着眼泪,把那碗馊了的面吃下肚,还要忍着作呕的反应,因为妈妈说,如果他吐出来了,就要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把吐出来的东西t1an乾净,所以阿诚只能吃、所以阿诚不敢吐……

    那年的过年,阿诚十岁了,他没能去明家给明镜及明楼拜年,他们不是没有过疑问,也问了桂姨,但桂姨只说阿诚感冒了没敢带他来,怕把病气过给大小姐及大少爷。

    明镜听了又关心得多问了几句,明楼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眉头皱了皱,想着那副小身板在这寒冬里受了风寒,该有多辛苦。

    而被留在家里的阿诚,以前存下来的红包都被养母拿走了,明楼送他的书也都被养母收在箱子里不给他看了,今年他没有红包可拿,没有新的书可收,只敢瑟缩在床上,盖着怎麽也盖不暖的被子,哭泣着。

    他好想念明公馆里即使是冬天也是暖呼呼的,也好想念明楼拍着他的头的手……也是暖呼呼的。

    那一晚,他被养母说中了,他真的感冒了,但桂姨没肯带他去看医生,反而叫他穿了一身又一身的衣裳,直到肿得再也穿不了,然後叫他蹲在灶边烧灶。

    或许是阿诚命不该绝,也或许真是因为这样b出汗来,阿诚的感冒过几天就真的不药而癒了。

    只是这几天没能把家里的活儿全做完,阿诚又挨了桂姨的一顿打。

    阿诚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孩子最禁不得饿的了,但桂姨却整整饿了他三天,饿得他t虚力乏。

    三天前,桂姨突然跟明家告假,说她身子不舒服想休息一天,桂姨向来很少请假的,上回跟明家告假大约是七、八个月前吧!说是当初抱养阿诚回来的那间孤儿院院长病了,请了一天假去看她

    这时的明家也发生了一些事,明镜及明楼上街的时候险些发生了车祸,一名带着孩子的妇人推开他们救了他们一命,可是自己却没能逃过这场车祸,还留下了一个同样被车子撞伤的孩子。

    明镜帮那名妇人办了丧事,可却发现那妇人用的是假名,在登报许久也无法联系到她的亲人之後,明家收养了她留下的孩子,取名明台。

    明台虽然被他的亲生母亲照顾得很好,身子还算健康,但毕竟刚换了一个地方住,车祸之後记不得过去头上的伤也才刚养好,明镜想桂姨身子不适万一把病气过给了明台也不好,再说明家还有另一个帮佣琇姨,虽然琇姨因为有个nv儿阿香,所以必须b较早回家,但遇到明家不方便的时候,她把阿香带到明家边带着阿香边下厨也是行的,就允了桂姨的假。

    怎知桂姨居然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三天,别说明镜,连明楼都开始急了,每每在陪明台玩的时候,就想着桂姨病了,阿诚又是个孩子,有没有人照顾他们两个?

    第四天,桂姨还是没有消息,明楼急了,把明台托给琇姨照顾,就跟着明镜要去桂姨住的地方探病。

    只是两人才刚走进桂姨居住的弄堂,就看见街坊邻居一直对着桂姨的宅子指指点点的,明楼心生疑惑。

    「这位大婶,这户人家怎麽了吗?」

    「你不知道,阿桂屋子里断断续续传出哭声已经好几天了,是阿诚在哭的声音,哭声越来越虚弱了。」

    「桂姨呢?怎麽让阿诚哭了也不哄哄?」

    街坊邻居们似是面有难se,面面相觑,也没人能说个大概出来,明楼一回头看见了桂姨家门口的门环是扣了锁的,当下就觉得有异,门环被由外头锁上,岂不是把阿诚锁在里头了?

    明楼四下搜寻,看见了隔壁大爷柴劈了一半斧头还搁在一旁,拿起斧头就要砸锁。

    「这位少爷,锁不能砸啊!」

    「为什麽不能砸?砸坏了我赔。」明楼举高斧头就要砸,又被拦了住。

    「你不知道啊!这阿桂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常常对阿诚发脾气,又是打又是骂,我们拦了,下一回阿诚就更被往si里打,我们现在都不敢拦了,就怕阿桂一气之下就把阿诚打si了。」

    明楼由门缝里望进去,小阿诚抱着腿瑟缩在一角,擦着眼泪但几乎哭不出声音了,他气得用力一搥门板,回头喊了一句:「大姊。」

    明镜也跟着往门缝里看去,看得心都拧了起来。

    明楼双手紧扣着斧头手柄,做下了决定:「桂姨如果真的nve待阿诚,我养他。」

    明镜知道明楼本来就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如今又见他受苦怎麽可能忍得了,明镜点了点头,明楼便动手砸锁。

    阿诚先是听见了外头有砸锁的声音,他怕得将身子缩得更紧了,因为有人救他就代表着他接下来要吃的苦头更多,他想大喊不要救他,可是小小的心灵里又是渴望得到救赎的。

    接着,阿诚就看见了门被打开,闯进了一个穿着中山装的挺拔青年,是明大少爷……

    阿诚饿得头眼昏花了,自从养母开始nve打他後,他最想念的人就是明大少爷,他每天都想着能见他一面,但有时真见到了也是在梦中,梦醒了,只有一室的黑暗及炼狱般的折磨。

    可如今砸开门锁闯进来的人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另一场梦境?

    明楼迈着步伐走到阿诚的眼前,蹲下身子托着阿诚的手肘,喊他:「阿诚。」

    这声音是熟悉的,触碰到的人也是真实的,不是梦,小阿诚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明镜扶了一张被推倒的椅子起来,对着明楼喊着:「来!抱过来这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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