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一场梦(5/8)

    顾瑾突然意识到,如果她认为19岁的让让懵懂无知,所做选择全是由于被眼前的nv人迷惑?

    那当年这个nv孩子也才只有17岁而已。

    她一直怀着怨恨的念头假设,如果谦谦不遇到她,便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可谁都无法预知未来倒推过去。她不能,当年17岁的谦谦和那个nv孩子一样不能。

    顾瑾忽然觉得泄气。

    难道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她看着叶临溪,想从她的身上找到答案。这个nv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她两个儿子接二连三趋之若鹜。一个因她而si,另一个又因为上一件事的牵连和她搅和到一起……

    真是孽缘不是吗?

    谦谦走后,没有两年,顾瑾和丈夫的婚姻便分崩离析。

    真正让这场婚姻走向终点的并非事发后盲目、不理智的互相指责,而是被痛苦笼罩的两人无法再面对对方。

    都以为悲伤会让人靠得更近,其实太过沉重的痛苦只会令人疏远。当每次见面、每个眼神、每句话都在提醒儿子已经不在、提醒彼此生活在怎样的地狱里,便再无继续正常生活的余地。

    他们和平分手。前夫寄情于事业,后来又有了新的伴侣;顾瑾则仅保留了一些小型的投资,除此之外的jg力全部放在了小儿子身上。衣食住行,样样亲手c办;每分每秒,都要保证他的舒适安全。

    让让争气,不仅听话懂事,还一直成绩优异,温和有礼,是人人yan羡的好孩子。

    可两年前,她从小就乖巧、从不违逆大人意见的儿子在被问及暑假最后几天的行踪时突然向她坦白了难以置信的事。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nv人,而那个nv人是哥哥当年的nv朋友。

    顾瑾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说他真的喜欢她,说当年的事并不是任何人的错。最后他哭着乞求,不要去找她。他说都是他的错,是他隐瞒了身份接近的她,她并不喜欢他,全是他一个人单方面的纠缠。

    那一刻,顾瑾真的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放过了那个nv孩。

    她当然清楚那只是一桩意外,可她必须去怨恨那个nv孩,如果不怪她,她会被自责压得一天都活不下去。为什么那天要拦着谦谦出门?既然拦着,为什么又不拦个彻底?为什么发觉了他早恋的事,却不问个清楚?为什么天天忙忙忙,早出晚归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孩子的面?为什么对孩子忽视了那么久、亏欠那么多?

    让让保证不再与那个nv人联络。顾瑾严密监视他的行程、社交网络,确定他没有食言。

    他表面恢复如常,只是读书更加用功,偶尔会在顾瑾收到邀约却懒得出门时出言相劝:“妈,你放心出去就行,不用担心我。我听你的话,你不要把所有时间和jg力都放在我身上。我也想哥哥,但我们不能一直把哥哥困在家里,不让他走。你还那么年轻,该有自己的生活。”

    看似好心的劝慰,在顾瑾听来却暗藏心机,换来的自然是一顿训斥。

    顾让安静听着,不反对,也不辩解。

    看着儿子黯然的神se,顾瑾心生愧疚,可愧疚却无法抵消愤怒。

    “你说这些话还不是想要让我同意你和那个nv的在一起?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她怒吼。

    顾让低着头,不说话。

    顾瑾到那时才发觉她从小就乖巧可人的小儿子原来有他的脾气和倔强。

    他不主动提起,但也从不避讳关于那个nv人的事。

    顾瑾曾经在查看他的聊天记录时看到不止一次他用“我有喜欢的人”来拒绝对方。

    他曾经在被她大骂之后眼圈泛红地说“我忘不了她”。换来的自然是又一通大骂。

    他用他特有的坦诚和执拗应对着这件事。

    他乖顺地听从母亲的所有指示,同时在心里坚持着自己的感情。

    什么狗p感情?顾瑾一想到就气愤难消。她觉得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她有时候怀疑自己在用nve待儿子的方式来发泄持续了十几年的悲痛和愤恨。

    顾让仍旧像以前一样,对母亲突然的沮丧和愤怒不做任何反抗,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劝她。

    他说:“没事,妈,你只是太难过了,才会这样。慢慢会好起来的,我们会熬过去的。”

    顾瑾瞪着他:“你只要答应我,彻底放下那个nv人,我就不会再难过了。”

    顾让沉默。

    谈话无法继续,怒斥、沉默和眼泪取代原本正常的母子之间的交谈。ai和怨怼持续拉锯,愤怒和痛苦吞吃着生活的每一寸空间。

    去年,顾瑾突然发现顾让已经提前修完了大三的课程。她找了私家侦探跟了他一个星期,得知他私下还在着名的金融机构做兼职,同时更勤于与他的父亲联系,原本不ai与人打交道的他开始主动拓展自己的人脉。

    那天下午,顾瑾拉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等着顾让放学回来。

    顾让走进院子看到母亲,老实地停在门口。

    顾瑾抱着胳膊问他:“你打算做什么?等不及了?想早点好回去找那个nv的吗?”

    顾让摘下书包,躬身蹲下,半跪在门廊上恳切地说:“妈,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儿子,但我不能一辈子只做你的儿子。我20岁了,我有我想要的生活,想在一起的人。妈,我是你的孩子,求你给我一条路走。”

    顾瑾b0然大怒:“什么叫给你一条路走?我以前没有给过你路吗?必须和那个nv的在一起才算是路吗?”

    母子之间开始了最旷日持久的一次战争。

    圣诞节前夜,大街小巷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那晚,顾让仍然很晚才到家。

    顾瑾查了他的定位,确定他一直在图书馆待到了现在。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听着他上楼的脚步声。她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此前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和儿子说过一句话了。

    顾瑾打电话给家里请的阿姨让她起来给顾让弄点吃的。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地面已经蒙了一层白,雪花如细碎的纸屑在路灯下打着旋慢慢落在地上。

    路对面邻居家的屋顶和院子里装饰了漂亮的彩灯,彩灯在雪花组成的轻薄帘幕那边一闪一闪地亮着光。节日的夜晚,即使在这片相对幽静的街区,也能不时看到快乐地聊着天走过的路人和牵着大人的手仰天看雪的小孩子。

    顾瑾突然满心酸楚。

    让让刚才一个人在图书馆待到这么晚吗?他白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穿得够不够暖?回来的路上车子有没有打滑?

    她推开房门。差点踩到了放在门口的东西。

    用印着ai心的红se包装纸包好的一个盒子,上面还细心地系上了彩带。是让让给她的圣诞礼物。他从来都不忘记每一个节日。

    顾瑾来不及拆开,拿着礼物走去儿子的房间。

    门没有锁,她伸手推开:“让让。”

    顾让靠着床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东西。

    是一张照片。

    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慌乱地把照片塞进口袋,按着地毯站起身:“妈,你还没睡呢?”

    顾瑾看着他。

    顾让局促地用手0着自己的k子口袋,一脸地慌张:“我没有一直看,妈,你别生气。对不起。今天圣诞节,你不要心情不好,你过两天再骂我……”

    顾瑾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听着门外传来的“妈,对不起”的声音,觉得内心一片荒凉。

    她确实在生气,不只在生儿子的气,也在气自己。

    她在脑中不断回放刚才的画面。

    世界上哪有一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儿子看到她时只有满脸的恐惧?她那么ai他,怎么却让他每日忍受训斥和冷漠,面对她时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对不起?她倾尽所有的时间和jg力为什么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她x1取谦谦的教训一心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却变成了这样?

    让让真的做错过什么吗?还是,错的其实一直是她?

    她的儿子听话地待在她的身边,每早请示,每晚回家,没有半句怨言,可是她清楚地感觉她快要失去他了。

    顾瑾坐了几乎整整一夜。

    天快亮时,雪停了。世界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把墨灰se的天空映得发亮,像在催促着黎明早点到来。

    顾瑾给宁维真打了个电话。

    宁维真是顾瑾大学时的同学,两人一见如故,交往甚密。后来宁维真介绍了自己的哥哥与顾瑾认识,好友变成姑嫂,她很快又荣升为两位孩子的姑姑。宁谦走后,顾瑾的婚姻走到末路。两人不再是亲戚关系,却仍是相知多年的好友。一年多前顾让在国内度过的那个暑假第一次让这对朋友之间产生了罅隙,顾瑾责怪宁维真对顾让行踪的掩护为他的“胡闹”创造了机会,自那之后便拒绝与宁维真联络。

    电话很快被接起。

    “小瑾?”宁维真语气中掩不住的惊喜。

    顾瑾听到她的声音,想开口问候,却先掉了眼泪:“真真。”

    “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隔着大半个地球和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这对暌违许久的老友像当年ai煲电话粥的nv大学生一样,哭哭笑笑地聊了个没完。

    “……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让让会去找那个nv孩子,我就是想着让孩子趁暑假偷个懒放松下自己随便玩玩……”

    顾瑾打断她:“我对让让是不是管得太多,对孩子一直太苛刻了?”

    宁维真叹了口气:“我说了你别生气。让让真的是我见过最听话的孩子了,但没有人天生就是这样事事顺从大人意见的,小瑾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懂事是因为心里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容易紧张,怕你难过所以b着自己这么做。就不说别人了,你还记得我们19岁的时候天天都在想什么g什么吗?从小到大我们都背着家人g了多少被知道后肯定会挨批的事?”

    “真快想不起来了。”

    “那看来是年纪大了,该多吃点银杏了。”宁维真开玩笑。

    两人笑起来。

    顾瑾:“感觉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是啊。时间真是不讲理,越难过的事越是一直就跟昨天刚发生似的,开心的事吧,回想起来远得赶紧都不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让让有没有埋怨过我?”

    “没有。什么时候问他他都说很好,以前还经常跟我说‘我妈这几天情绪有点不好,姑姑你能不能多跟她聊聊天’。你不理我之后他还一直为连累了我道歉。上个月我给他打电话,刚好那天是谦谦生日,他语气听起来特别不好,问我他是不是对不起他哥。这件事他做得确实挺荒唐,但……你也知道让让,懂事,心思又重,他肯定心里也挺苦。”

    顾瑾心里一疼:“真真,你不知道,我是真害怕,我一看不到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就担心下一刻就会有电话打过来……”

    “我明白。你一直怪自己没有看好谦谦,后悔以前太忙忽略了孩子。可是当年那个事,确实不是谁的错。不怪你,不怪我哥,也很难怪那个nv孩。但也更怪不了让让,对不对?你放不下谦谦,接受不了那是一个难以避免的意外,就把让让绑在身边把他当成弥补上一个过失的替代品,这样对他太不公平。小瑾,谦谦出事那年让让还不到十岁吧,还是个小孩子,他知道你难过,主动选择跟着你,这么多年你过得痛苦,他跟在你旁边,肯定也一直感受着你的痛苦,然后b着自己必须做个乖小孩来尽量让你少难过一点,你想想,他是不是过得也挺难?”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ch0u泣声。

    宁维真也有些鼻酸:“小瑾,你ch0u空回来一趟吧。咱们好久没见面了,好好聊聊,或者找个地方一起去散散心。让让马上就是个大人了,该管的事当然得管,但可以适当地放松一些了。就算不为了孩子,你也得想想自己。咱俩都这个年纪了,能跑能颠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年。你得试着放过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才行啊。”

    顾瑾沉默了好一会儿:“等过年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回去吧。我在想……我想预约个心理医生试试,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好啊。我觉得肯定有用,人只要主动想办法帮自己,怎么会没有用。我也帮你打听下国内这边有没有不错的……”

    顾瑾从回忆中回过神。

    咖啡开始变温,对面的nv孩安静地坐着,等着她说话。

    “让让说他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你应该清楚,原因也不是一方面。你应该也知道你们两个不合适吧?所以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断了这个念头?”顾瑾把问题抛给nv孩。

    叶临溪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刚才漫长的沉默间隙,她设想了有可能听到的询问,或说指责。但全未料想会听到这样的问话。

    他说他想和她在一起?已经两年了,顾让还在……

    叶临溪握紧面前的咖啡杯:“我知道我们不合适,两年前我已经跟他说清楚……”

    两年前那个清晨看着顾让背影离去时的心痛再次袭上心头。叶临溪抬头看着对面那张和顾让有七分相似的脸,难忍的酸楚中突然生出了勇气,她轻轻x1了口气,直视着顾瑾说:“我知道我们不合适,但我也喜欢他,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可能这话你听上去会觉得很可笑甚至很无耻,可是这确实是我真实的想法,这个念头我一直没有完全压下去。所以,对不起,我想不到办法。我连自己的感情都控制不了,更没有办法断了他的念头。”

    顾瑾看着叶临溪。

    好一会儿,她说:“我确实不能理解你们这种所谓的感情,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之间会产生这种感情。但你说的这些至少让我知道了事情不是像让让说的是他单方面缠着你,我儿子也不是傻乎乎地上了当。”

    “让让提前修满了本科所需的学分,可以提早一年毕业。这两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说服我想让我同意你们的事。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不可能祝福你们,也不认为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多久。准确地说,到现在我心里仍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我想让我的儿子过得开心。这些年他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受了很多委屈,我希望能够弥补他。所以我愿意搁置自己的意见支持他的想法。”

    叶临溪睁大眼睛。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接不接受是你的选择。但如果你选择接受了,之后却做出伤害他的行为,我不会轻易原谅你。”

    回到办公室,叶临溪仍然有些恍惚。

    她试着在一团乱麻的大脑里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一个符合她的年龄、阅历,综合各项条件、衡量各项得失、预期各种可能后得出的最理智、最聪明、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思绪一直被打断。

    不行的。一段不被家人祝福的感情、一段始终存着疙瘩无法彻底解开的关系,处处都可能踩雷,未来遇到的阻碍根本不是现在能预想到的。

    “让让说他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她和顾让年龄相差那么多,那时在一起觉得开心前提是因为谁都没有想过以后,也就是根本就没有真正触及现实生活。并且短暂的相处愉快不代表就可以长久地相处,等激情退去之后呢?如果最后还是分手,那倒不如g脆不要开始更明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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