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赴约(1/8)

    清晨,窗外鸟鸣啼啭,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地面,空气里浮起细碎的银白。

    屋内床上,白色的帷幔密密实实掩着,影影绰绰地可见榻上躺着个人。

    窗外一个人影徐徐掠过,在房门口定住脚步。

    紧接着,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公子,该起身了。”那人影唤道。

    未有回应。

    门外那人又敲了几下。

    “公子,您醒了吗?”

    床帷一阵轻微晃动,半晌,里面传来一道人声:“元冬,你进来罢。”

    那人声虚虚的带着几分沙哑,元冬听闻,心里咯噔一声,忙推了门进来,几步走到床前。

    元冬撩起两边幔帐,妥帖挂好,见楚淮玉将被褥拢在身前坐着,脸色潮红,带着未褪的睡意。

    他轻声朝着床上人问道:“公子,可是温病又上来了?”

    “嗯……”

    自那日家宴回来后,楚淮玉便发了热症,吃了好几日的汤药,可这病反反复复,时轻时重的,也不见好得彻底,却将人折磨得憔悴了不少。

    他伸手试了试楚淮玉的额头,只觉满手滚烫,不禁担忧:“公子,今日不若就歇着罢。这热症多日也不见好,我再去请个大夫来给瞧瞧。”

    楚淮玉不接这话,只问:“前几日抓的药还有剩么?”

    “有是有的,可是那药……”

    “那便先煎一副吧。我今日要出门一趟,没有闲暇看大夫了。”言罢,楚淮玉苦笑一声。

    元冬挂念他的身体,劝道:“可是公子你这般虚弱,如何出得了门?”顿了顿,又说:“不如推了约,改日再去呢?”

    楚淮玉摇摇头,叹了口气:“推不掉的,有些要紧事要商榷。而且那人……”

    那人,难缠得紧,且他开罪不起。

    楚淮玉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方侯爷的一张俊脸,忽而谈笑自若,忽而阴云密布,端的是个喜怒无常。

    “公子?”

    见楚淮玉兀自发怔,元冬出声唤他。

    楚淮玉倏尔回过神,轻声道:“没什么。你先去煎药吧,我这便起身了。”

    元冬还欲再劝,见楚淮玉摇了摇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元冬出了房门,楚淮玉挪动身子,轻轻靠坐在床头。

    他烧得眼眶发热,脑袋昏晕,连呼吸之间的吐息都滚烫灼人,身子一阵冷一阵热地发着虚汗。

    楚淮玉在床上难受地辗转一夜,半睡半醒中挨到临近东方欲晓时,方才沉沉睡了过去。

    两日之后,便是腊月二十四,楚淮玉与陆文烟成亲的日子,也是楚淮玉入赘尚书府的日子。

    原本今日楚淮玉是无事可做的,只需在家中读读书写写字,安心等待婚期将近。

    却不想,竟凭空生了变故。

    这变故正是几日前于陆府家宴之上,与楚淮玉相遇的方侯爷。

    那日楚淮玉扇了方侯爷一个耳光,虽是无心,那方侯爷却登时沉下脸色,将他好一顿揉搓,又弄得他泄了一回才勉强作罢。

    事毕方令瑄坐在床边整理衣衫时,状若无意地问他与陆家小姐的婚期定在何时。

    楚淮玉浑身被抽干了气力,软倒在床上平复喘息,闻言,想也不及想便答了他。

    方令瑄站起身在床边瞧了他半晌,忽地俯身对他道:“那便请淮玉二十二那日,来本侯的别院一叙,如何?”

    楚淮玉心底明镜也似,他清楚方令瑄何出此言,便一口应下。

    后来的事,楚淮玉蒙蒙糊糊地记得不甚分明,只想着方令瑄又恢复了满脸笑意,一手覆上楚淮玉的后颈,轻轻一捏,楚淮玉立时失了意识,昏睡过去。

    直至酉时,楚淮玉才悠悠转醒,衣衫齐整,恍若此前种种不过是黄粱一梦。

    可是身体酸软无力的疲累仍真真切切地彰显着那一场似梦荒唐。

    此后,楚淮玉同陆参告辞离去,陆参曾出言挽留,被他婉言谢绝了。

    大约就是那日回来的路上受了凉,翌日楚淮玉便发了高热,且来势汹汹,直烧得他人事不省,将元冬吓得不轻。

    歇了两日,楚淮玉收到了方令瑄派人送来的请柬。

    来人是个侍卫打扮的青年,穿一身黑衣,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子冷漠。

    楚淮玉还病着,是元冬代他收的帖子,还没来得及问清名姓,那男子便匆匆走了,仿佛一刻也不愿多作停留。

    楚淮玉听过元冬一番描述,觉得好笑。翻开那帖子,只见其上写着方侯爷于城郊雅颂轩,敬备薄酌,恭候他的光临。

    雅颂轩,这名字倒是别致。不想这方侯爷也会附庸风雅。

    之后几日,楚淮玉便一直在家中将养着。

    这风寒来得又猛又急,加之楚淮玉底子弱,因而直到约定的这日,他的身子还是病恹恹的。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楚淮玉抬手揉揉眉心,呼出一口长气。

    方侯爷竟能寻到他的住处,若非身边耳目众多,便是由陆参向他透露的。

    若是陆参知晓他私下与方侯爷相交,不知会作何反应。

    楚淮玉隐隐约约觉得,前几日家宴之事,或许陆参与方令瑄之间早便串通一气,而楚淮玉兀自被蒙在鼓里,还在方侯爷面前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思虑再多也是无用。

    总而言之,今日这约,他是非去不可的。

    楚淮玉饮过药,穿戴停当,正要出门。

    元冬怀中抱来件白色厚披风,给楚淮玉披在肩头。

    楚淮玉对他温柔一笑,道:“我自己一人前去便可,你在家中收拾收拾物什,后日便要搬去尚书府了。”

    元冬面露忧色,“我总放心不下,还是陪公子一道去罢。”

    “我没事……咳……”楚淮玉猝然一阵猛咳,直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脸色憋闷得通红。

    元冬见状,更加坚持道:“将公子安然送到我便回来,不耽搁事儿的。”

    楚淮玉没甚么力气与元冬争辩,只好依了他。

    雅颂轩是京郊一处有名的庭院,与楚淮玉的小院之间相距不远,约莫有半个时辰的脚程。

    楚淮玉和元冬雇了辆马车,大略两刻钟左右便到了地方。

    元冬将人送到便折返回去,临行时嘱咐楚淮玉尽量早些归家,免得更深露重的再受寒,病上加病。

    楚淮玉一一应下,心里漾起暖意。

    自父母离世,楚淮玉与元冬相依为命已有七年。虽则名义上他是主,元冬是仆,可二人朝夕相伴,情谊更似手足。

    在这世间,他总还不算是孤苦伶仃的孑然一人。

    收回思绪,楚淮玉转身回首,却见雅颂轩的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

    定睛一看,那男人一身黑衣,腰佩长剑,身形修长,挺拔如松,看模样并不似普通门侍,正立于门前冷冷看着楚淮玉。

    楚淮玉上前两步,向他递过拜帖。

    “在下楚淮玉,应方侯爷之邀前来拜访,烦请您通报一声。”

    男人伸手接过帖子,看也不看即道:“随我来罢!”转身便走。

    楚淮玉未觉不妥,提步跟上。

    不料男人脚步太快,楚淮玉跟得吃力,时不时地咳嗽出声。

    男人身形一顿,拧身蹙眉瞧他,道:“你病了。”语气斩钉截铁。

    楚淮玉一愣,喘匀了气,方才道:“抱歉,在下自知失礼……”

    “既是病了,”男人遽然打断楚淮玉的话,语气冰寒,“便不要与侯爷……”

    他突然止了声,仿佛不知如何措词,狠狠横了楚淮玉一眼。

    楚淮玉不明就里,面色茫然迷蒙。

    男人半转过身,背对着楚淮玉,如若咬牙切齿般的道:“那便不要同侯爷过分亲近,免得过了病气!”

    说罢,大步一迈,自管自往前走去,然而脚步却慢了些许。

    楚淮玉在男人身后,瞧他面冷心热的样子,心中感激,还夹着几分哭笑不得。

    只是他方才那番言语,叫楚淮玉听在耳中,咂摸半晌方回过味,不免又勾连起前几日在陆府时的记忆,一时间面红耳热起来。

    恐怕这人对楚淮玉如此不善,是把他当作了方令瑄新近在外寻到的莺莺燕燕,妄想爬上侯爷的床,或是试图借机求取些好处。

    也无怪乎他会这般想。楚淮玉心道,他今日前来拜谒,的确是别有所图。

    方令瑄绝不仅仅是个风流侯爷,楚淮玉一时也琢磨不定他的心思,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一路无言。

    不消片时,男人将楚淮玉带至一间厅房。楚淮玉抬脚入内,见屋内靠窗摆有一张软榻,榻上放一矮脚小案,其上置一小香炉,炉上浮着袅袅烟雾。

    “侯爷马上就来,你在此稍候片刻。”男人说完,径自离去。

    楚淮玉立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掩唇轻咳了几声。

    少顷,屋外传来一阵脚步杂沓声,只见方侯爷与适才为楚淮玉引路那男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来。

    楚淮玉匆匆行礼道:“见过侯爷。”

    方侯爷大步上前,虚虚托住楚淮玉的手腕:“淮玉不必多礼。多日不见可还好么,本侯甚是想念淮玉。”

    楚淮玉盈盈一笑道:“淮玉不才,承蒙侯爷厚爱。”

    两人一番寒暄客套,方令瑄引着楚淮玉坐在榻上,转而对那男人道:“冷亭,你先下去罢。本侯有些体己话要同淮玉说。”

    原来那男人名叫冷亭。

    楚淮玉忍不住目光挪移过去,而冷亭也恰好看将过来,两人视线蓦然相触。楚淮玉先是一愣,继而微微颔首,权作客气。

    冷亭故作不见,冷淡地扫他一眼,朝方侯爷略一作揖便退了出去。

    方令瑄见二人之间如此情状,含笑解释道:“淮玉莫要见怪。冷亭是我的贴身护卫,原本就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对谁都不大待见。”

    楚淮玉闻听此言,也笑道:“原来如此。既然冷护卫要保护侯爷,自然要对外人多加提防。”

    “外人?”

    方令瑄将这两字在舌尖滚过一圈,面上神色莫测,似笑非笑。

    “如今,淮玉还说是本侯的外人么?”

    楚淮玉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眼睫扑簌簌地轻颤几下,在眼底洒下一小片阴影,将眸中神色敛了个干净。

    这话意有所指,叫人乍然听了,只觉着实轻佻暧昧。

    方令瑄直直盯看着楚淮玉的脸,方觉眼前人儿比前几日在陆府时憔悴不少,面色苍白,浮着病容,嘴唇也失了血色,不似之前那般红润。

    他出言问道:“淮玉可是病了?本侯瞧着怎么脸色不太好?”

    这话里,大半是客套,其中也有方侯爷的几分怜惜。

    楚淮玉时下的模样,在方侯爷眼中,确是合该被疼惜的。

    但见楚淮玉抬眼向方侯爷看觑,目光闪烁,似浓黑里泼了金,嘴角牵起一抹苦笑道:

    “容淮玉向侯爷告罪。几日前染了风寒,至今未愈,拖着病体前来拜访侯爷,是淮玉的失礼。”

    说着,楚淮玉从塌上起身,便要再躬身施礼。

    而方侯爷动作更快,当即跨步上前,借势圈住楚淮玉细瘦的腰肢,把人抱了满怀,笑道:“不必再与本侯拘礼。淮玉能来,本侯很是高兴。”

    方侯爷身量颇高,比楚淮玉高了大约一尺。二人离得近了,近到方侯爷垂眼便能瞧见楚淮玉裹在重重衣物中的白皙脖颈,能嗅到他发间的隐隐淡香。

    方令瑄问道:“服过药了么?”

    “今晨动身前便喝过了。”

    “那便好。即使是风寒,也马虎不得,”

    楚淮玉安静地被方侯爷揽在怀里,没接这话。沉默片刻,头顶上方又传来方侯爷的声音:“今日怎么软了性子,因为病着的缘故?”

    闻言,楚淮玉低声回问道:“淮玉从前在侯爷眼中,原来是性子犟的么?”

    “不是犟,是烈。”方侯爷低低地俯在他颊边咬耳朵,“那日咬在我肩头的那一下,至今还留着印子。要不要我脱了衣裳给你瞧瞧?嗯?”

    见方令瑄开始讲些荤话,楚淮玉有些耐不住了,伸手欲去推抵他的胸口。方令瑄手上卸了力气,任由楚淮玉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楚淮玉面上的笑意散了,淡淡道:“今日原是侯爷相邀,既如此,还请侯爷开门见山罢。”

    话音甫落,楚淮玉猛觉失言,对方侯爷如此出言不逊,想必他会恼怒罢。

    谁料方侯爷闻听此言,竟毫不变色。

    他坐回榻上,缓缓开口道:“那便依你,本侯开门见山地讲。”

    顿了顿,方侯爷又道:

    “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楚淮玉不动声色地问。

    “本侯知晓你想要什么,想必你也能看出本侯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侯爷的意思是……”

    方令瑄嗤笑一声:“淮玉不明白么?你想要权势,而本侯贪恋美色。”

    话音一顿,方令瑄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直视楚淮玉,眸底乍然涌现出翻腾浓烈的欲望。

    “本侯会设法助你得偿所愿,而你,则用你自己来交偿,如何?”

    他看得出,楚淮玉聪明如斯,那日在陆府或许就已料到今日之事,只是眼前还略作懵懂地与他装成不知,他也乐得配他演一演。

    楚淮玉哑然失语,满面错愕,继而作皱眉沉思状,仿若在计较方令瑄这番话是与他开的玩笑,又或是当真要同他做这交易。

    良久,楚淮玉眉心舒展了开,沉着望向方令瑄。

    “侯爷此话,可是当真?”

    方侯爷眉梢一挑,道:“自然当真。若你不放心,本侯可与你立个字据。”

    “字据便免了,淮玉信侯爷。”即便是立了字据,他贵为侯爵,皇亲国戚,若是反悔,楚淮玉也不能奈他何。

    “此事,倘使陆尚书知晓……”

    “陆参即便知晓,也不会多管闲事。你尽可安心。”

    方侯爷这话说得十分笃定,楚淮玉听后暗暗生了几分疑窦。

    他即将变成陆参那掌上明珠陆文烟的夫婿,倘若与方令瑄作这交易,那便是对陆文烟不忠,陆参岂能容得下他胡来?

    楚淮玉疑惑不解,暂且按下不表,又问:“侯爷言称要相助我,敢问是如何相助?再者,”顿了顿,他呼吸微促,仿佛难以启齿般,“侯爷想要我如何做……”

    方侯爷摸摸下巴,斟酌道:“这个嘛,若说是会试,本侯确是爱莫能助。不过,”他顿了一顿,紧接着道,“若你能顺利进入殿试,本侯届时会襄助一二。”

    若想在会试中作弊,只怕难如登天,万一事情败露,他将永不能参加科考。

    楚淮玉对自己的才学满腹自信,本也不愿走些歪路子,因此方令瑄如此解释,他也不甚在意。

    “至于要你如何做么,”方令瑄戏谑地瞧着楚淮玉,“不过是男欢女爱,鱼水之欢。床笫之间,想来淮玉应该知晓如何行事。”

    闻言,楚淮玉闭了闭眼,深吸两口气捺下心中无端的忐忑。

    方侯爷到底还是相中了他这幅皮相。

    若是答应了方令瑄,等待他的,非是一步登天,便是万丈深渊。

    楚淮玉心知,自他选择入赘那日起,就早已没了退路。

    一招踏错,满盘皆输。

    放手赌一次,又如何?

    俄顷,楚淮玉定了定神,眉目沉静,道:“好,我答应你。”语声带着一股子决绝。

    方侯爷得了楚淮玉的答复,拊掌一笑,连说了两声“好”,继而起身朝楚淮玉走近两步,微垂目光对他道:“既如此,从此刻起,你就是本侯的人了。”

    楚淮玉站在他覆压过来的阴影里,感觉这人周遭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隐隐挟着狂风骤雨之势,将他围得密不透风,下意识便要后退一步。

    方侯爷却只是抬了抬手,温热的手指抚上楚淮玉的颈侧,低声道:“不是发着热么?怎么触手这样凉?”

    呼吸一窒,楚淮玉忍不住地缩了缩肩颈,他还是不习惯被方令瑄触碰。他低着头,不去瞧方令瑄,回道:“大概是我体寒的缘故罢。”

    方令瑄眸光玩味,“哦?是么。”随后缓缓按了几下,堪堪收回手。

    察觉他撤了手,楚淮玉正待松一口气,方侯爷却又凑前一步,两人几乎贴在一处。

    方令瑄柔声问道:“今日不如留在本侯这里,本侯派人寻个大夫来为你瞧瞧。若拖到你成亲那日,恐怕陆尚书会恼你。”

    楚淮玉一听,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方侯爷的话意。

    要他留宿,不就是……

    楚淮玉本就悬着一颗心,不知方侯爷何时发难,现下不由得慌了神,抬起头忙道:“怎么敢劳侯爷费心,淮玉回去了便看大夫。况且,况且家中还有人等我回去。”

    “家里人?是谁?”方侯爷见他急忙推却,面色略有不虞,眯了眼问道。

    “是……是家中小厮,也是我的家人。”

    方侯爷半晌不言语,楚淮玉怕是自己惹恼了他,万一他似上次那般发起疯来,那他今日,必定走不出这间别院。

    良久,方侯爷轻笑出声,温和道:“是本侯唐突了。只是这中饭,本侯早已命人备下,淮玉总不会不赏脸罢。”

    楚淮玉舒了口气,稍退两步,朝方令瑄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淮玉正巧想要品尝侯爷府上的佳肴。”

    方侯爷也会心一笑:“今日,你可莫要再喝醉了。”

    一时间,二人相对,各自但笑不语。

    外间,冷亭从房里退出来后,便一直立在廊下,凝神留心屋里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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