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场狗血(1/1)
林凛一通骚操作，把“白老板”，也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便宜爸爸气走了，然后他极其快活地给林霖讲了这个狗血故事。
白老板年少的时候风流过，娶了一个，外面还吊着一个，后来外面的那个知道了自己被迫成三，挺着肚子走了，极其硬气。
可与白老板商业联姻的妻子没法硬气，她生生咽下这口气，守着自己儿子过日子，二十年后，又生生把大儿子养成了纨绔。
而这个时候，眼瞅着大儿子已经要不得了，白老板才知道曾经的情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他的手下是在工地，找到了那个吊儿郎当爱抽烟的青年，于是他自认纡尊降贵亲自来接人。
但林凛接手了白越的这一段人生，回个头的家，他的家，在养了他十八年的山旮旯里。
“总之啊，目前的任务就是气他，往死里气他。”林凛笑着，微眯起一双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趣！往后的任务呢？”林霖好奇着。
林凛揉了揉他盖过耳际的短发，笑说：“当然是把白越的人生过得精彩纷呈啊。”
“酷！”林霖赞叹着，然后神色就低沉下去，“我就是好想演绎别人的人生，才想做一个演员啊。”
“加油吧。”林凛一句鼓励，作为对林霖的告别。
林霖满怀壮志地，回到了他来的那间厕所。
呕——
他飞快地跑出去，待风冲刷掉鼻翼间的异味，蹲在街角理发店花里胡哨的灯牌下，闷闷地笑出了声。
真的，自从遇到他，真的不一样了。
就连等待，都让人充满了激情。
——那是不可能的。
林霖抱着自己因没电而停工的手机，在电视台报名处外面百无聊赖地蹲着，看着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
进去的人有的兴奋，有的紧张，有的鼻孔朝天不可一世，有的沉着。
出来的人有的难过，有的失落，有的骂骂咧咧，有的无所谓，也有的依旧沉着。
《演员之路》选手的招募条件是九到九十九岁，不拘性别，不拘外貌条件，但要具有理想与个性。
林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个性，不过林凛嘛，那个沉着，嬉笑怒骂说来就来，各种角色都拿捏自如的样子。
他很想成为。
林霖看到了怀揣梦想的少年少女，看到了老人、孩子，也看到了有人身有残疾，也许将来就只能拘在特型演员一条路。
可谁又需要特地找一个残疾人当特型呢，她基本上是没有路的，可她还是来了。
带着微笑，与眼中光。
林霖很佩服。
终于，夕阳西下，那一大碗板面已经彻底消化掉了的时候，轮到他了。
林霖在报名处门口遇到了拎着大兜盒饭的助理，他低着头让出路，视线落到了盒饭上，偷偷咽了口唾沫。
两荤一素配汤下米饭，应该是很好吃的。
然后他就跟着饭菜香味的轨距，走到了面试官前，他们用笔敲着桌子的动作有些不耐，想来是饿了。
林霖就知道，现在的情景对他来说，很不利。
他需要展现出自己的优秀，足以驱除他们倦怠情绪的优秀。
“各位老师好，我叫林霖，江市人，十八岁。”林霖自我介绍着，他微笑。
尽管一身看得见的狼狈。
“表演呢，就是喜怒哀乐这些情绪，来构建人物，串通情节。”主考官微笑着说，筷子已经握在了手上，“我们也无需考验很细致的，你表演一个，突然的喜悦吧。”
喜悦，突然的。
林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浸了汗水的球鞋，跑了一天满身粘腻，只有一双眼睛是黑亮亮的。
如果没有昨晚的奇遇，他还可能仍旧淹没在一个月来的颓唐情绪里。
握着通知书却没法上学，找工作要么被赶走，要么好心的老板就会蒙受损失。
最后，用最后的五块钱，在网吧过了夜，避着如刀的风雨。
那样的绝望，简直窒息。
他没什么表情地愣怔着，在面试官们渐渐不耐，就要出口之时，突然笑了，眉眼中带着明亮的风采。
粲然，一张漂亮的脸庞带着光。
像是见到了太阳，突然就没了那种令人怠倦的迷惘劲儿。
“好了，你过了。”面试官在表格上打了个勾，“回去可以多看看优秀影视作品或者话剧，三天之后的初试，期待你的表现。”
“谢谢老师。”林霖深深鞠下一躬，转身离开。
“咕——”饭菜香气勾起了他的饥饿，而他站在走廊里，笑了出来。
可是这三天，已经身无分文的他，该怎么过呢？
如果是林凛的话，又该怎么做呢？
林霖走出电视台，看着发昏的天色。
到了晚上，那些人就会出现了，每一次每一次，把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弄黄，带他去看那些恃强凌弱的场面。
也就是昨天暴雨，他们才放过了他。
这次，该是他去找他们的事情了。
林霖找到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吧，他知道，那几个混混背后的人，就在这里，等他服软。
他偏不！
可他总得来见一见他的。
也许是他吩咐过，所以林霖轻易走到了最里面的包厢，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个中年人，衣冠楚楚，带着点冷而板正的气质，膝头伏着一个漂亮的大男孩，手指插在那男孩的嘴里，戏弄着他。
看到林霖，他露出了些嘲讽的神色：“怎么，你认输了么？”
林霖摇摇头，先是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
那人一愣。
“谢谢您为我开口。”他说。
否则，那些放贷的混混绝不可能戏弄他这么久，以他们惯常的手段，早就该把他逮起来，逼他用器官甚至身体还债了。
可也正是这个人，逼着他野犬似的，在街头沦落了一个月。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您如果想要我，很容易就可以让我彻底走投无路，不是么？”林霖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
那样猫捉耗子，先松爪让它逃开，再逮回来，反反复复，也是挺费力气的。
之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他并没有被逼到绝路。
中年笑笑，从男孩口中抽出手指，抽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我就想等着你，过来跪着求我放过你啊。”
“那不可能。”林霖敛眸，低头看着地面，“那不可能。”
“所以呢？你来找我干什么？”中年用力把膝盖上的男孩推开，那漂亮的人儿都不知道为什么，怯怯地让开了。
中年走到林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没钱了吧，连过三天等到初试的钱都没有了吧。”
初试！
林霖一惊，却毫不意外男人知道这个。
“我确实没钱了，但饿三天还是可以的，过了初试就能与节目组签合同，熬一熬就可以过去。”大不了去找林凛蹭饭蹭床。
“但是，”林霖抬起头，“我不知道您会不会找节目组的麻烦，我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彻底没耐心。”
“所以你来找我谈判了是么？”中年冷笑着，掐上了他的下巴，“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判？”
“我没有资本。”林霖说，“我能卖给您的，只有未来。”
他忍着下巴上的疼：“我养父母还欠您多少钱，我写欠条给你，将来一点一点还给您，好么？”
“我说不好。”中年慢悠悠地，以戏弄的语气，“何必麻烦，你让我睡上一觉，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么？”
“我想。”林霖挣开了他的手，呛咳两声，“你不至于对亲儿子有兴趣吧。”
“啊？”中年讶异，上下打量着他，“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大个儿子？”
林霖看着他：“我原本也不知道，直到看到你，我只见过你的照片，以为你早就死了。”
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更没想到他是个到处放贷还玩二十来岁年轻男孩的。
他上午还想白越的人生真狗血，晚上就认识到了自己的人生也一样狗血。
他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来的，想着林凛活着好好的他总不会倒在现在，却没想到，幕后的人，那张脸和他几乎一个样。
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他这一整个月的绝望流浪，又算个什么呢？
啊？这就是他的人生！
他想着，眼眶就有些发红，胸膛起伏着，心绪难以平定。
是个什么笑话？啊？
中年突然沉默而尴尬的表情，印证了他猜测的真实性，他捻了捻手指：“我也没想到你见过我的照片，嘛”
林霖转身，跑出去，也没人拦他，他就抱着书包，拿着白天从发广告的那里拿的，背面印着人流广告的小镜子，蜷缩到了夜色下，随便一个角落里。
眼泪夺眶而出。
那个白先生就够奇葩了，没想到他实际上还能碰到更奇葩的一个，都是什么事儿啊。
于是告别了林凛十二个小时之后，他再次去找他了，林凛那边，对应着整整五个月。
这次的动作依然尴尬，林霖是骑在了林凛身上，林凛放下手中的手机，瞪着大眼看他。
他又眨眨眼，抬起手要碰林霖的眼眶：“怎么哭了？”
林霖握住他的手，轻咽着问：“做么？”
林凛叹了口气，推开林霖，先去锁死了房间门，又拉上窗帘挡住玻璃外面的落雪纷飞。
他扭过头看向年少的自己，拎着领口脱掉身上的毛衣，扔在掉了漆皮的柜子上，然后抬起手指指了指墙壁：“隔音不好。”
然后一笑：“但是你都隔着世界来送了，为什么不做呢？”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