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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越坐在膳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鸡丝面,芋丝在后头给她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免得发丝垂下沾了面汤。

    要不是侯爷临走前吩咐了,要将夫人唤起来用晚膳,估计她能一觉睡到明日。

    就着凉拌黄瓜和蒜泥白肉,辛越吃完了一整碗鸡丝面,连带着汤底都不剩一滴,眼巴巴看着芋丝:“还要。”

    芋丝无奈:“夫人,真不能吃了,晚上积食了您又该难受,老爷不是常说,夜里莫要进食,伤脾胃呀。”

    对着丫鬟,辛越说不出自己体力透支,腹中就是个无底洞,只巴巴将她望着。

    顾衍一进来就见俩主仆大眼瞪小眼,不由好笑:“怎么?”

    辛越见了他就怵,丢下筷子往内室蹿,被顾衍拦腰一截,放到了腿上坐着,扫了一眼干净得能反光的面碗,笑得丢了一身的权臣气度,直言府里是不是养不起夫人了。

    辛越一点也没不好意思,愁得理直气壮,趴在他耳朵边坦白:“元气损耗过度……你要不让我吃,那只能委屈委屈夫君,隔两个月待我养回了精气神再同你一较高下了。”

    她一句胡诌,顾衍倒是吓了两吓,立时着人上了两碗面来。

    顾衍起身脱下外衫,顾着辛越畏寒,房内的地龙总是烧得足足的,对顾衍来说,就有些热。

    辛越目的达成,乐得帮他脱下,再捣两回乱,最后两人齐齐歪倒在榻上,吻得缠缠绵绵,火势即将蔓延开时,芋丝在正屋轻轻唤了一声。

    二人鼻尖抵着鼻尖,相视一笑,互相理了理衣裳。

    出来时,两只面碗已经摆在了桌上,又添了四五碟子荤素小菜。芋丝担心辛越积食腹痛,给她夹出了一大半的面条,用浓汤一盖,倒也看不出来。

    两人吃完面一齐在廊下散着消食。

    “阿越。”

    “嗯?”

    顾衍顿了一下,想问的话到嘴边,又滚了下去,干巴巴地说:“圣上倒是长大了。”

    辛越没听出来不对劲,只当他为小皇帝发愁,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便顺着他的话感叹:“明年就及冠了呀。”

    “嗯,也会同我耍心眼了。”

    “怎么了?”

    顾衍拿起她的一绺发丝,缠在手指上缠了两三圈,“圣上盛宠小郑氏。”

    “旁人都说,皇后要失宠了。”她点点头,亦有耳闻。

    “你怎么想?”

    辛越想了想:“小皇帝不是重欲之人,你要压皇后,他就抬举小郑氏来挡枪。”

    顾衍有些感慨,毕竟不是那个瘦弱胆怯的孩子了啊,“不错,倒没想到他有这份心思。”

    “小皇帝心性纯良,”说着觑了一眼顾衍,“她当了皇后,郑氏一族被放在滚油上烹,可郑太傅技不如人,被你压得起不了身,她更没法像,像正常的皇后一样,小皇帝对她多少有几分愧疚,愧疚和爱,足以让小皇帝花些心思维护她了。”

    顾衍倒没想到这一层。

    “愧疚……”他咬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辛越突然听出了几分怅然的味道,问他:“顾衍,你是不是觉着,辛苦拉扯大的孩子突然向着外人,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低下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一个两个,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两人踩着月光,回了房。

    顾衍看到她一下滚到床角的瑟缩模样,拍了拍她煞白的脸,“睡罢。”

    看来下午真是把她折腾得狠了。

    男人反思,男人放弃反思,他实在情难自禁。

    *

    玉轮天外,月色清寒,这夜注定波折。

    辛越果然积食了。

    在迷蒙中醒来,闭着眼翻了个身,腹中却疼得厉害。

    辛越其实很能忍疼,小时候爬家里假山、石榴树不知划了多少口子,习武更是不必说,顶着一身淤青让娘亲抹了药酒之后第二日照样提着鞭子耍。

    能忍疼的人准备再翻个身找个舒服的姿势,囫囵到天亮再说。

    但顾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了?是肚子疼了?”

    能忍疼的人摇了摇头,蹦出两个字:“没有。”

    顾衍的手一探过来,摸到了一脑门冷汗之后,当下就发怒了,“怎的疼成这样也不说?!”

    他起身披起衣裳,沉着声让人请了丘云子。

    一院子的人忙忙碌碌了半宿,煎药吃下之后,天边都亮起了鱼肚白。

    辛越迷迷糊糊窝在顾衍怀里,耳边似有他飘忽的话音,“岳父大人规矩守旧,一套礼法大过天,怎生你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死轴脾气,疼也忍着,麻烦事也不同我说,这几年,你是不是也添了许多不愿让我知晓的秘密?”

    这声音听得朦朦胧胧的,不甚真切,辛越嘟哝着回了一句,“我的秘密多着……不告诉你……”

    再后来他又说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觉直直睡到了午后,辛越有一小癖好,她将人的梦境当作生时的魂魄修行,虽非亲身经历,却是亲身感受,譬如人肉身凡胎,不能如雄鹰振翅翱翔,然梦里你却有可能感受一下翩然离地,徜徉高空的感觉。

    故而她每回醒来时必得先想一想前一夜里做了个什么梦,回味回味这玄妙之境。

    然这回醒来时,她先想起的是睡前那缈缈飘忽的话音,具体说了个什么已记不太清,只是那悠悠叹叹的语气,活脱脱像老父亲的样子,绝然不是顾衍能说得出来的。

    顾衍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握着一卷书,眼神笼在她忽闪忽闪的眼睛上,见她竟有出神出到地老天荒的势头,叹了口气过去将人扶坐起来,面上还沉着,道:“可醒透了么?”

    辛越点头,不过是积食,灌下半盏药,又呕了半日,再歇了这许久,早就好了。

    站起身来挺着小胸脯道:“醒透了,都好了,你放我下去,我蹦两下给你看。”

    顾衍侧开身体,漠然看着她:“蹦。”

    话音响起,箭在弦上,她还真蹦。

    一切就在瞬息之间,床板发出“咚”的闷响,衾被被踩出深深的印子,一双白嫩的脚倏地拔离。

    衾被缓缓回弹,白影蹿得飞快。

    顾衍心神乍乱,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脖子臂膀上陡然多了一道猛力,他被这猛力扑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脚跟抓力稳住,反手将人扯到正面,托住她的大腿,将她的背往屏风上死死抵住。

    “不要命了是不是!”

    辛越笑嘻嘻地将嘴唇覆上去,“你总会接住我,是不是?”

    午后这一蹦,顾衍的脸黑到了入夜。

    在屋里,在暖阁,在院里,凡是她有何动作,顾衍的眼神都能瞬间撇过来将她盯着。

    这尊怒目金刚到月上梅枝了才被老倪请走,辛越立时在心里念了三四遍佛号。

    雪夜寒冽,风霰暗纷纷。书房外的琉璃灯荡出一圈氤氲的光圈。

    短亭远远望了一眼,就生出些许寒意,手里捧着一只红木匣子走得更快了。

    顾衍背对着长桌站着,手中捏着半张薄薄的纸,纸面泛黄,被人撕下只剩这一半,边角有被火燎过的迹象。

    老倪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门外响起一长一短的叩门声,老倪转身去开门,同门口的短亭对视一眼,微不可觉地朝他点了点头。

    短亭心里一沉,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他将手里的红木匣子放在桌上,从里头取出了一团黄布包裹的物事,低头说道:“侯爷,这是西越的截杀令。”

    说着将黄布打开,露出里面一块血红的木牌,正中刻着一个气势凛凛的“杀”字。

    斑驳破旧,似乎被辗转多手,或是被弃如敝履地践踏。

    “谁下的?”背对着他们的男人转过身,将半张旧纸和一枚令牌放在了一起。

    短亭又从匣子里取出一只纯金短匕,上嵌一颗墨蓝宝石,道:“乌邢,这是他的随身匕首,令下十日被破,连所有的下令凭证都被抹去,这般干脆利落,是陆公子的手笔。”

    第81章 、你搞事,我护航

    顾衍的手指点在纸张上,将探得的消息串在一起:“元嘉十三年秋,辛越到云城,元嘉十三年春,辛越留了这张纸,烧了乌邢的浮屠谷,继而被截杀令追杀。”

    “收信的人应是急得很了,才没有来得及烧毁这张纸,留了半截,让我们的人在西越查了这么久才只得了这点东西。”老倪点头,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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