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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看傻了吧?”辛扬看她那怔愣的样子,心里洋洋得意,他跟辛越一个样,打小虽说锦衣玉食,可心思却都糙得很,他第一次见到这间小屋时嘴巴张得不比辛越小。

    辛越实在很难承认这个满脸与有荣焉的纨绔是她的兄长,想来一片沃土中,长出一朵娇花,往往会配上一棵狗尾巴草。

    辛越无视他,任由这棵狗尾巴草兀自摇曳。

    环顾一眼四周,这屋子自外看来只是一间再简朴不过的竹屋,内里却大有乾坤。

    竹屋正正方方,一半的位置做成了榻,榻正中镂空,置放着一张方形矮桌,这矮桌同她见过的所有桌子都不同,竟然是将中间掏了个四四方方的大洞,中心正正放着一座微型山石,其上覆着青苔,周边水流潺潺。

    微山假石环着一方流水,流水外环着一圈方正的桌子,桌子外是供人跽坐的榻,置着四只蒲团,一环扣一环。

    想不到温灵均还是个喜行古礼之人。

    辛越往右手边一看,这水流竟然是院外碎石地上的潺潺细流自屋外穿过一角铜洞流入屋内,不由奇怪道:“为何要将水引入室内呢?为了用膳时跟前能有小山细流,将自然之景微缩于桌前吗?”

    温灵均笑笑不语,只请大家在桌旁蒲团盘坐下来,屋内丝丝缕缕的檀香袅袅升起。

    温灵均长衫素朴,抬手从茶焙笼取出茶饼,用茶槌捣成小块,再碾成细细的粉末,还要用罗合筛过一遍,在四个黑茶盏中各舀了一小勺,一手抬高注入少量开水,将茶粉调成膏状之后,一手继续注入开水,用茶筅击拂数次,茶末与水奇妙交融,茶面上泛起渐白的茶沫。

    当今世道昌平,琴、棋、书、画已成了高门贵女所习课业中较为寻常的部分,更有人言“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许戾家”,可见这四大雅道更是非内行人不可精通。

    茶道在这四大雅道当中亦算得上最繁琐、最讲究技艺的一道,然温灵均玉指青衫,黑盏白茶,动作间行云流水,雅致到自成一景。

    “请。”他将黑色茶盏移到三人跟前,笑意温温。

    辛越捧起茶盏,触手粗砺,其坯微厚,古朴无华,茶汤纯白,呷了一口,入口微涩,余味甘香,赞了一句,“好喝。”

    “懂茶吗你,就一句好喝?”辛扬闷下一杯,他也尝不出什么滋味,苦了吧唧的,权当酒豪饮了。

    “我是说不出个门门道道,只是看温公子点茶便是文雅至极,且看你,今日是要化身水牛了?”

    辛扬又要开口,被温灵均淡淡一看,合上了嘴就把杯盏移过去,温灵均无奈笑着又给他点了一杯:“怎么与辛夫人在一块时,便这般稚气,好歹也是做兄长的。”

    “他二人自小如此,在一起时便没个消停。”接话的是顾衍,揉了揉额角,一副深受其苦的样子。

    “顾侯爷与夫人自小就识得了么?”

    辛越与顾衍对视一眼,顾衍点了点头,辛越摇了摇头。

    温灵均和辛扬都是一愣。

    辛越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但他记得。”

    辛扬对两人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在他看来,那是辛家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的一段悲壮历史。

    手里又拿起了杯盏,一饮而尽,摩挲着忽一翻杯底,说:“灵均,这杯子是你自己烧的?”

    “是。”

    他张了张嘴,又看一眼坐在身旁的两个人,垂下眼没有开口。

    辛越凑近身子靠着桌沿,看着眼前的山岩青苔,精致细巧,仿佛是将方才回廊上所见的远景按着模样缩小,搬到了桌上一般,只是这小山岩四周,还绕着一圈流水,倒是给这人工塑成的小山岩增了一抹空灵。

    屋外泠泠乐音,一弦清心,带着既慢且缓,又无孔不入的力量。

    就像温灵均这个人,看似超然脱俗与世不争,实则轻而易举便可探得你的喜好,温温柔柔地俘获你,使人对他一点防备心、厌恶感都生不起来。

    温柔是他的力量,杀人不眨眼的力量。

    辛越还犹自看着桌中间的山岩,心思飘到了云外,眼角却倏地出现了一抹瓷白,这抹瓷白越来越近,漂到她的眼前,一只修长如白玉般的手将这抹瓷白捧起,放到她的跟前,道:“夫人请用。”

    “啊……”辛越低呼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抬起了头,桌子中间绕着假山的水流竟是用来传膳的,一方方小托盘上放着精致小巧的骨碟,顺着水流,从屋外漂到屋内桌上,用膳之人将骨碟拿下,托盘又顺着汩汩水流送至屋外。

    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构思精巧,可观可赏,有食有饮,将你的眼耳鼻口心一齐俘获,温灵均确然是个心思奇巧的雅士。

    作者有话说:

    本文架空,且架得很空。“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许戾家”摘自《都城纪胜》。

    点茶那段,参考自《大观茶论》。另,补充一下,温灵均点出来的茶确实是白色的,我国两宋时期士大夫点茶尚白,茶汤茶沫都要白色为佳,茶汤以纯白最好,跟现在的日本抹茶不一样。感叹一句,泱泱中华茶道精深!

    第70章 、客从雪中来

    顾衍对这微型版的曲水流觞不甚感兴趣,对潺潺水流送来的精致菜食表现得也甚是寡淡,辛越忍不住揣测,他若是脱了定国侯这张皮,怕是到哪都得招人恨。

    她执起筷子,准备用实际行动回馈一下主人家的精心安排。

    主要也是白瓷骨碟上三只小巧的水晶饺子着实可爱,着实引诱她下手。

    果然一口下去里头鲜香四溢,汁水充盈,还带着酸口,直击味蕾,香得她的眼睛都微微地眯了起来。

    辛扬三两下就将三个小饺子吞进了腹中。兄妹二人用行动不遗余力地捧场。

    垫了肚子,水流又带来四只托盘,顾衍替她拿了酒杯,正是他们昨日从桃花树下挖出来的那坛子酒。

    四人同时举杯相碰,温灵均同顾衍都只抿了一口,辛家两兄妹倒是一饮而尽。

    “……”

    下一刻。

    “咳咳……辣,好……辣!”

    辛越面上涨红一片,捂着嘴额头靠在顾衍肩上咳个不停。

    喉咙间火烧火燎,辛辣味漫入她的口中,烧过她的喉咙,瞬间直冲鼻腔,继而上头,最后散得她四肢百骸都热起来。

    顾衍给她抚背,好笑又好气地提醒跃跃欲试的小酒鬼:“酒烈,小口喝,谁让你一口闷了。”

    她从前不大喝酒,倒是回来之后方现了些馋酒的样子,想到这顾衍的眸色渐渐浓稠,水流送来一碟冰梅子,取了一颗剔了核让她含入口中。

    辛越抱着他的半边手臂,乖乖含着梅子,眼底薄红,轻笼水雾,眉眼间皆是一片潮汽,无端招惹得他立时就想将她扛回家中。

    梅子的酸、甜、冰缓和了她口中的辛辣,再抬起头时辛越已又是一条好汉,愈发跃跃欲试地让辛扬斟酒。

    辛扬抬手给她斟了半杯,眉梢扬得老高,露出一口白牙嘲笑她:“哈哈!不成了吧,女孩子家家的,喝你的蜜酒罢!”

    她坐直吐吐舌头,“这坛子定是嘉年埋的,谁埋的像谁,辣死我了。”

    酒酣人微醉,三人喝完了一坛。

    辛越辛扬又汪着祖传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灵均,迫得他又从自家酒库里起了两坛子。

    夜色深深,落雪同琴音在屋外相和,醇酒与茶香于屋内飘荡。

    古往今来,与酒最为相配的,一是离愁,二是爱恨,三是陈年旧事。

    就着三坛酒,辛扬和辛越扒着对方小时候的糗事,互相伤害个没完。

    你说我小时候被姑娘家压着打得起不来身,我说那悍姑娘就是你;

    你说我小时候习武裤衩子被箭矢钉在木桩上,拖着半拉裤子哭回家,我说你学个点茶,手上烫了四五个泡,点出来的茶比老师的脸还黑。

    说到最后,三个空酒坛摇摇晃晃,辛越醉得懵里懵懂,不知所云。

    辛扬眼下一片殷红,抱着酒坛子嚷嚷,抖出她及笄那日,被人求亲同他求救的事。

    顾衍倒是听得饶有兴味,道:“哦?她是怎么说的?”

    辛扬绘声绘色地重现,“她说,若是有人仗着势逼她嫁人可怎么办?不嫁给他,以那人的性子,怕是辛家就要没个安宁之日了。”

    顾衍的脸顿时就黑了,凉丝丝地看着辛越,后者醉得恍然不觉,靠在他肩上只仰头朝他憨笑。

    温灵均端坐如松,面上不显醉色,只是眼中已经朦胧含糊,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一下子无人捧场,辛扬敲了敲桌子,不满道:“你们还听不听?”

    “不听小爷自己说……”

    他抱着最后一个酒坛子趴在桌上,伴着酒香陷入回忆。

    *

    催雨林,一抹斜阳西下,数点寒鸦争争。

    少女翻身坐在未名亭栏杆上,

    他道:“横竖京中也无甚才俊勇士敢娶你,你何不嫁了便是了,也了却了二叔的一番心事。”

    “……”少女面带迷茫,“我知晓我总得嫁人,可,可我才及笄,我想多陪陪爹爹娘亲,不想那么早便嫁人,嫁人了会不会就被锁在深宅后院,抬首只有四四方方的天?”

    他沉思好一会,“你难得思虑得这般周全,虽然我也没甚经验可传授你的,但那人既向你提了亲,想必定不是瞧上你的样貌,对你的性子多少知晓罢,总不至于将你锁在屋里不让你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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