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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仪琢磨得太久,身旁的阮长婉隔着袖子轻轻掐了掐她的手,她回过神来就听和光对着那卷轴读道:“我查了元家的修士名簿,那段时间并未见异常伤亡,救下他的人应该没有与元家起过冲突,事后也不见报复。”

    “总不能是单纯心善。要打听出这些事可不容易,一直闷着不发,这是想做什么?”同尘眯了眯眼,“跟那个女修……叫聂霜还是什么的,跟她有关的人呢?”

    和光抬手在卷轴上方轻轻一拂,“聂霜父母早亡,十二岁时拜入黔州散修彭胥风门下,与其师兄陶澹互相爱慕。三年前,陶澹与元家旁系弟子元俊有所往来,由此起意投靠元家,并说服聂霜,两人共赴夔州。然而最终通过选拔的只有陶澹一人,而且颇得青眼,后来调到了本家当守卫。但聂霜自此下落不明。”

    “这个陶澹……”同尘若有所思。

    和光眼神一顿,接着往下念:“元赋闯上本家时,陶澹便是被他斩于剑下的守卫之一。”

    第186章 太平揽英阁

    陶澹死了?

    是单纯的巧合,还是……

    结合先前那人对柳封川说的话,很难不叫人多想。众人一时沉思不言,只有虞词抬头看着留影石墙上显现的景象——那头的两人也已经沉默有一段时间了。

    “封川该回来了。”她平静道,“他神魂初愈,不宜过度思虑。”

    同尘听完挑了挑眉,像是要说什么,不过被旁边的和光瞥了一眼,到底把原先的话咽了回去,一面起身出去,一面改口称:“好,我去接他过来。”

    他这一走,长仪多少松了口气。

    按说他们都是仲裁院的弟子,可长仪唯独觉得换上了玄底金鳞袍的同尘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又说不上来别扭在哪里。或许是因为他虐杀妖化傀儡的那一幕留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也或许是此时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长仪已经完全无法把之前顺记客栈里那个笑容讨喜的小伙计跟现在的他联系起来了。

    正相反,和光就没有给她类似的感觉,同样的玄底金鳞袍穿在他身上,那矜贵内敛气质浑然天成,一看就叫人觉得分外可靠。

    其他人的想法大概也差不多。

    同尘前脚转身出去,唐樱后脚就客气地朝和光问道:“和光道友,你可知道我弟弟现下身在何处?”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但那微微蹙起的两道燕眉还是没能掩住此时的忧心。

    “榆师兄……”和光似乎斟酌了一番,“师父另有吩咐于他。”

    这说了跟没说也差不多。

    唐樱看样子还想追问,坐在旁边的唐枫忽然理了理衣衫,借着这动作,不经意就让袖子拂过了她的小臂,也一并让她转了话锋:“……我那弟弟,是什么时候进的仲裁院?”

    和光想了想,又低头去看卷轴上的记录:“唐榆,经仲裁亲选,六岁册录院内,挂为暗牌。”这个暗牌指的是命牌放置时是以正面或是背面示人。每名弟子在加入仲裁院后都能得到两块特制的牌子,一块自己随身带着,用以证明身份,另一块则会留在院内,既是个留档查验的意思,也能通过命牌的状态判断对应弟子的生死。

    一般的宅邸都爱把正院或者主屋建在正北方,但仲裁院的北边却不是仲裁的居所,除了几个议事用的厅堂,就是一间特意修建的“太平揽英阁”,里头什么也不放,就专门把四面墙留出来悬挂弟子的命牌。

    刻着名字一面示人的,就叫明牌,意思是这名弟子进来时经过了明面上的大选,也昭告过天下的。反之则是暗牌,说明这人并非按着正经规矩选出来的,可能就是某位长老或者仲裁在路上瞧着这苗子不错,私下考校一番就领进来了,也不一定要公之于众,有时甚至连他家里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弟子就通常被当做暗桩来培养。

    太平揽英阁虽然定期有人打扫、确认众弟子的状况,但“暗牌”是绝不允许被私自翻过来的,所以有时就连自己人都不知道那些暗牌底下都是什么身份。

    但换个角度说,身份被摆到了明面的暗牌,也就不再是暗牌了。像唐榆现在的情况就属于暗牌翻明,可以想象唐家其他人乍一知道他身份时有多惊诧。

    好比此时,唐樱一听见他居然六岁就进了仲裁院,整个人都怔在当场,嘴唇动了好几次也没说出话来。阮长婉轻轻拍着她的肩,无声安慰。

    长仪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居然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干了这么件大事,这事还是这么早就开始了。

    要是把唐榆换成她,把唐樱换成她阿娘……那她应该没有这个本事能瞒过阿娘。

    不过,等以后阿娘知道她竟然跟仲裁打过了交道,还亲口放弃了阮家的家主之位,阿娘的反应估计比唐樱要大得多,搞不好还要气得揍她。

    长仪想着那场面就忍不住抖了抖,心里突突地跳。但奇怪的是过了好一阵也没能缓过来,心反而跳得更急,简直像要从胸膛里蹦出去。

    ——情况不对!

    长仪反应过来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一面捂着激跳的心口,一面赶忙拉住阮长婉的胳膊:“阿姐,我……”

    才说出几个字,心头猛地一阵剧痛袭来,生生把她的话打断在嘴边。好在阮长婉已经注意到她脸色不对,赶紧靠过来将她扶进怀里,一手拂去她额间疼出的冷汗,一手去探她的脉象。探得的脉象却是一切如常,她一时有些慌神无措,连声喊着长仪问她发生了什么。

    周围众人也被惊动,纷纷围过来查看情况,门口已经有人转身去找医师。

    耳边声音乱糟糟地响成一片,长仪却什么也听不分明,意识好像跟身边的一切都隔了无形的一层,灵魂仿佛被抽离到了另一方空间,恍惚,混沌。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状态,朦胧中还像有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她,穿透她的灵魂,将她的每一段记忆、每一个想法都剖开来细细审视一番。

    只有心脏仿佛被挤压着的剧痛是真实的,让她还能感受到这副身体的存在。不止是心脏,渐渐的,左眼眶也在一点点发热发烫,长仪甚至久违地感受到了左眼珠的存在,在眼眶中烈烈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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