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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烟花的样式都是云乔问过裴承思的意思后,拟定的。云乔倒是有心想出去看看,可身份拘束着,不比那些年纪小的闺秀们,她只能规规矩矩地安坐在正位上,听个响罢了。
隐约窥见天际炸开的满天星,以及如流星般滑落的亮光。
嘈杂热闹之中,有宫人上前来,低声回禀道:“芊芊姑娘方才在莲池边失足落水,已经被人救了上来了。”
云乔脸色微变,强压下想要起身的冲动,吩咐道:“去请太医来,为她好好诊治。”
烟火过后,陈太后便自回宫去了。
云乔心中虽记挂着芊芊,但还是仪态万方地端坐着,一直到晚宴散去之后,方才将青黛叫过来细问。
“芊芊姑娘已经醒了,太医看过,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青黛小心翼翼道,“救了她的,恰好是那位虞侍卫。这么一来,怕是……”
虽说冬日里衣衫厚重,可落水挣扎,被男人救起到底有损清白。纵然是在平城,也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更何况是最重规矩的宫中。
云乔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随即不可避免地生出些恼怒。
不管是她还是芊芊,都不愿与虞家扯上任何关系,怎么还推脱不了了呢?
“好好的,芊芊怎么会落水?虞琦不在前边当值,在莲池那边转什么?”云乔揪着衣裙快步走着,低声质问道。
青黛硬着头皮道:“有人说,他二人是趁着宫宴无人顾及,约好了在莲池私会……”
云乔愈发气了起来:“胡说八道!”
说着,又叮嘱道,“让宫人都管好自己的嘴,不准在背后乱传。”
火急火燎回到清和宫,云乔还没来得及将事情给问清楚,外边便响起通传声,竟是裴承思到了。
兴许是宫宴上饮了不少酒,这么远过来,他衣衫上仍旧带着寒气与酒气。目光还算得上是清明,但却像是短暂地忘了先前的争执,进门之后便唤起“阿乔”来。
及至见着云乔这盛装的雍容模样,眼中浮现出些惊艳。
云乔下意识扶了他一把,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胜酒力……”
“可我高兴。”裴承思抬手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阿乔,这大好的日子,就别再同我置气了吧。”
他自顾自说道:“你我都有不足之处……今后的日子还那样长,难道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先前的沉竹香用尽了,云乔也没再亲自动手合过香料,他便又换回了龙涎香。
云乔从裴承思怀中挣扎出来,蹭了蹭鼻尖,并不肯回他的话,只道:“等我弄明白芊芊的事再说。”
夜色已浓。
裴承思原本想趁着几分醉意求和,没想到换回来这么一句,半是抱怨半是质疑道:“你我的事情,就不值得你更上些心吗?”
云乔被他这话给气笑了,直截了当地问了回去:“你我的事情,就只配你趁醉过来糊弄吗?”
裴承思好不容易拉下脸过来,却不防三两句又起了争执,他额角青筋微跳,目不转睛地盯着云乔看了会儿。
云乔莫名想起那夜的事情来,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阿乔,你可真知道怎么气我。”裴承思嗤笑了声,眸色低沉,冷声道,“你既不耐烦应付,那就算了。”
话音未落,便径直拂袖而去。
第34章
眼见着裴承思就这么拂袖离去,殿中伺候的一众仆从面面相觑。
就连原本打定了主意谨言慎行,少指手画脚的年嬷嬷都没能忍住,大着胆子劝道:“今夜可是除夕,不比往常,娘娘还是同圣上服个软吧……”
按着祖宗惯例,皇帝除夕夜总是要宿在清和宫,以示帝后和睦。先帝从前那般宠爱韦贵妃,也未曾在这种事情上扫过陈太后的脸面。
若真让裴承思这么走了,传出去,保不准旁人会如何非议。
云乔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既惦记着芊芊的事情,又要顾及大局,犹豫片刻后,终归还是让步道:“去请他回来。”
嬷嬷还想再劝,但转念一想,若是要皇后这时辰亲自去求,的确也不妥当。只能吩咐内侍挑了灯,紧赶慢赶往紫宸殿去。
此时恰传来芊芊醒来的消息,云乔也没工夫换下这繁复的礼服,一边往芊芊房中去,一边随手拔下发髻上的凤钗等饰物,将长发散下。
没了这些饰物撑着,妆也有些晕开,她不再是那个端庄精致的皇后,只是位着急的长姐,眉眼间带着遮不住的疲倦。
芊芊一见着她,立时便落下泪来,咬着衣袖说不出话。
云乔将太医与旁的宫女一并赶了出去,只留了知根知底的栗姑。她将芊芊揽入怀中,抚摸着她潮湿的长发,低声安抚道:“别怕,有云姐在呢,谁也别想动你。”
“云姐……”芊芊扑进她怀中,呜咽道,“是我、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她虽性情软糯,但并不蠢,清楚今日之事会招致怎样的麻烦。
云乔摇了摇头,柔声安抚着芊芊,等她渐渐平静下来之后,这才问道:“同云姐说说,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芊芊抱着膝蜷缩在榻上,断断续续地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芊芊今夜随侍琼楼,负责看顾云乔的物品,可不巧有小宫女失手将茶汤泼在了斗篷上,便想着回清和宫另取新的来。
结果才离了琼楼,便遇着了虞琦。
她原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会的,可虞琦却说,想同她一道看烟火,也有最后几句话想同她说明白。
烟火之事,是虞琦先前就曾经提过的,芊芊见他言辞恳切,便没能彻底狠下心,而是默许了他一路跟随自己。
哪知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好聚好散”,行至莲池时,两人竟起了争执。
混乱的挣扎之中,她失足落入莲池,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是我优柔寡断,没能明明白白地回绝了他,后来也没能更小心些……”芊芊又是懊恼又是内疚,“云姐你罚我吧……”
“不是你的错,不要苛责自己。”云乔轻轻握着她的手,看向一旁的栗姑,若有所思道,“此事,会不会是虞琦有意为之?”
“说不准,也没证据。”栗姑冷静分析着,“就算是,咱们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追究,那只会让事情更糟。”
事关名节,总是得再三小心。
男人拈花惹草,可能被调侃一句“风流”也就过去了,但于女人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如若是旁人,兴许还能暗地探究审问,可偏偏是虞家人,这就注定绕不过裴承思。
且不说此事没凭没据,就算是有,云乔甚至都拿不准,裴承思会偏向哪一边?
几番衡量下来,无论虞琦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她们都注定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先将事情的影响按到最小。
见芊芊还在暗自垂泪,云乔按着她的手背,认真道:“你放心,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绝不会叫你同虞家扯上半点关系。”
栗姑也开解道:“此事纵然要细究,也都是虞二公子的问题,是他诓骗在先,纠缠在后,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你云姐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也不必自责。”
寒冬腊月在冰水之中浸过,芊芊已经有些发热,喝了药后不多时便睡下了。
云乔替她掖了掖锦被,这才扶着栗姑出了门。
“我已经吩咐了青黛,让知晓此事的宫人不准妄议,”云乔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还有什么能做的?”
栗姑抚过她挺得笔直的脊背,叹了口气:“累了大半日,去歇歇吧。”
似是被这句话抽走了通身的力气,云乔的肩背都塌了下来,她又等了会儿,方才等回了无功而返的年嬷嬷。
“老奴无能,未能面见圣上……”年嬷嬷垂首请罪,欲言又止。
“罢了,”云乔摆了摆手,不想在深更半夜折腾,吩咐道,“时辰不早,都歇息去吧。”
被宫宴、与裴承思的争执,以及芊芊的事情耗尽了精力,她只觉着身心俱疲,脑中又像是扎了根长针似的,阵阵刺痛。
匆匆洗漱后,辗转反侧许久方才睡去。
然而再怎么累,第二日也还是得早早地起身,往安庆宫去请安。
云乔原就擅长察言观色,在宫中这段时日相处得多了,对太后的情绪便格外敏锐起来。
才一进门,云乔便见着辛嬷嬷在低声向太后回禀着什么,见着她之后,立时止住了。
而太后这回看她的目光,也不似往日那么平和,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似是恨铁不成钢,又似是……
怜悯?
在来此之前,云乔就隐约有所预料,见此,请安之后也没敢落座,只垂眼看着地面。
陈太后就算再怎么不满,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扫她脸面,抬了抬手,将殿中伺候的人尽数逐出去,这才开口道:“你既然心中有数,昨夜又为何偏要意气用事?帝后失和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对你可有半点好处?”
云乔无从反驳,只得低声认错:“是臣妾思虑不周。”
“可见哀家昨日说的那番话,你是压根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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