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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倒未倒之际,还是温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臂,才免得这一摞倒下去。

    明容冷哼了一声,责骂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都是顶好的料子,没见识的,勾了丝你可赔不起!”

    那丫鬟也不敢顶嘴,红着眼圈一个劲地赔礼,最后还是林嬷嬷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老太太刚歇下,可别吵醒了她。”

    “嗐,没什么大事,就是个丫头手脚不利索,明姐姐骂了她两句。”

    乐容笑着跟林嬷嬷解释,明容别着脸,气还没消。

    林嬷嬷待在这宅子里几十年,什么没见过,纵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面上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以为多大点事,枇杷,你来帮她拿一些,待会儿给明姑娘送过去。”

    林嬷嬷背后走出个女孩,从那丫头手上分了几匹。

    “文姑娘,音姑娘,宁姑娘,您三位有看得上眼的吗?”

    林嬷嬷瞥向她们空空如也的双手,一匹一匹地比划,最后替每个人拣了两匹。

    轮到温宁的时候,林嬷嬷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诶,瞧我这上了年纪,记性不好,老太太说从前大小姐最喜欢穿青色,宁丫头和她长得像,穿起来必定也好看,因此嘱咐我记得给宁姑娘挑一匹,我记得库里有一匹‘雨过天青’,不知道拿来了没有。”

    送布匹的婆子一听林嬷嬷这么说,忙翻拣了一通,最后在一个小厮捧着的手里找着了。

    “没错,就是这个色,宁姑娘肤白,穿起来定然好看。”

    林嬷嬷在她身上比划了一通,温宁纵是不想出头,也只得招了人眼红。

    “多谢外祖母惦念。”

    乐容看着那匹“雨过天青”,上好的缎料,隐隐流动着青光,初看不起眼,但一抖动起来才知晓妙处。再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那匹“青蝉翼”,顿时就失了光彩,暗自愤懑老祖母当真偏心。

    而明容的气恼就差没写在脸上了,她方才挑了好几匹,唯独漏过了这个看起来不大起眼的。没想到竟如此贵重,这岂不是说她没眼光?

    但林嬷嬷毕竟是祖母的人,她脾气再娇纵也不敢违逆祖母,当下眼光胡乱瞟着,忽然看到那匹“雨过天青”下面还压着一匹,映着淡淡的蓝光,是一匹月白的料子。

    于是颇为得意地上前,指着那月白的布匹说道:“雨过天青固然好,但我还是爱这月白的料子,嬷嬷,这匹我要了!”

    送布料的婆子一看她走到此处,便心叫不好,抬眼瞟了下林嬷嬷,她似乎也不知道。

    于是在明姑娘伸手的时候,咬着牙偏身挡了一下:“明姑娘,这匹月白的料子有主了。”

    一而再地被截,明容脸色一变:“是谁?我想要,难不成又有人跟我抢?”

    这个“又”字用的很微妙,温宁只当听不见。

    四月的天气,那婆子就汗湿了脸:“嗐,什么抢不抢,世子常穿月白,他素来爱洁,老太太吩咐了,这些都是为他备下的。”

    “哦……原来是替大哥哥备的。” 明容伸出去的手立马缩回来了:“那是我不懂事了,我也是瞧着好看,多看了一眼。不过大哥哥不是去处理江州贪墨案了么,难不成要回来了?”

    她连当都督的父亲都敢顶撞,唯独怕了长房的世子哥哥,一想到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什么布匹也不敢要了。

    “听说是办好了,十日后便是老太君寿诞了,世子仁孝,前几日传信已经在路上了,回府也就是这几日的光景了。”

    明容干笑了几声,再没有说什么。

    人还没回府,就让骄纵的明容吃了瘪,温宁也着实好奇,这位表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作者有话说:

    按~

    第3章 相见

    温宁被带到了憩园。

    这是母亲曾经的住所,这么多年没人住,院落打理得还很好。听林嬷嬷说,知道她要来后,老太君特意着人翻新了一遍。

    院中一颗高大的垂丝海棠正在盛开,温宁站在树下,仿佛能看见母亲像她这般年纪时,伸手去摘花的景象。

    屋内的柜子里还留着一些书画和绣品,温宁一件一件地看,关于母亲的样子也渐渐鲜活起来。

    她的母亲,真是个极温柔的人,做到一半的绣品,针尖上还缠绕了一圈,以防扎到人。

    她当年若是没丢,母亲便也不会抑郁,最后瘦成了一把枯骨,早早先去。

    若母亲还在,温宁这十七年,也必定不会如此颠沛流离。

    一想到这里,温宁终于忍不住贴在那副未完成的鸳鸯绣帕上,泪流满面。

    听说当初那个拐走她的人是父亲的政敌,但温宁却隐约记得,带走她的是个涂着丹寇的女人,而且那人的后颈上似乎还有一道疤痕。

    然而时间太过久远,温宁也不敢肯定,也许这女子后来买走她的人也说不定……

    总之三岁的她转手了好几道,最后被王妈妈买了去,养在深闺里教习。后来偶然碰上了那位世子大人,才免得零落成泥的命运。

    银环正收拾着东西,眼看着姑娘越来越伤心,忍不住宽慰了几句:“姑娘,一切都过去了。你看,老太君多疼爱你,特地给你留了这样好的料子。”

    温宁哭了一会儿,抬眼看到那匹暗夜里流光的布料,止住了声,忽而又生出错觉,这布料,怎么那么像那位世子当初救她时穿的那件?

    一想到这里,温宁有些惊疑,立马坐直了身体,探出指尖一点点地抚摸那布匹。

    微凉、丝滑,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华贵,和当日蒙着眼触摸到感觉竟如此相似!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温宁立刻收回了指尖。

    “怎么了姑娘?”银环见她忽然收回了手,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这布料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

    温宁镇定下来,布料而已,天下哪有独一匹的?即便是贵重些,这些公子们也不难弄几匹。

    她一定是太过疑虑了。

    *

    第二日果然提到了寿礼的事,几个姑娘在园子里等着,准备向老太君请安。

    明容昨日因料子的事失了脸,今日一提到寿礼,立马又来了精神:“我父亲驻守雁门关,前些日子刚打了胜仗,差人送回几箱子礼,倘若我献上那尊玉佛,祖母一定会很高兴!”

    乐容顺着附和:“二叔屡建功勋,便是不送什么,明姐姐往那一站,祖母定然就会欢喜。”

    明容很是受用,又转向文容:“文姐姐,你打算送什么?听说三叔还住在翰林院呢,你也劝劝三婶,别总是跟三叔怄气。”

    文容波澜不惊,她甚少出门,可也不像音容那样任人欺负:“明妹妹费心了,父亲和母亲的事,还轮不到我一个小辈插嘴。”

    她这话既是在自贬,也是在反击。

    三房的事,何时轮得到二房的小辈插嘴?

    “你……”

    明容没想到,这个素来寡言少语的文容会当众驳她的话,刚想发作,乐容按下了她的手。

    “文姐姐,父亲的脾气倔,你又不是不知道。幸亏我娘已经说动了他,说是不日就回,要不然在祖母寿诞的当口闹出休妻的事,多不好听!”

    听见她的话,文容面上没什么反应,可温宁却瞧见她手中的帕子越绞越紧。眼见着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于是不着痕迹地轻轻握了一下,文容这才缓缓松开,默默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温宁这时才认真打量起这个乐容小姐来,听说她和文容一样,都是三舅舅的女儿,只不过文容是嫡出,她是庶出。

    一个庶出的女儿如此牙尖嘴利,竟当面讽刺嫡姐,看来传言中说的三舅舅和舅母不合无疑。但温宁也没想到,竟会闹到要休妻的地步。

    这么一比较,她们侯府虽然没有这么阔绰,但父亲只娶了母亲一人,母亲死后,便决意不再续弦,也是很难得了。

    毕竟二舅舅和二舅母这对青梅竹马,都因为二舅舅常年驻守雁门关,而纳了一门妾室在身边。音容就是生下来后因为身体不好送来国公府里养着的。

    同样是庶出,音容上面压着一个厉害的嫡母,又有个明容这样骄纵的嫡姐,因而不像乐容那样肆意,常常做个隐形人,显得有几分可怜。

    思及此处,温宁又不禁觉得自己管的太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外小姐罢了,她们这些嫡亲的孙女哪怕在府里有个高高低低,到了外面都是难得的贵女,何必多操心。

    她不想管,但有人偏要把她扯进来。

    明容方才瞧见了温宁的安抚,又把矛头指向她这边:“侯府远在凉州,宁妹妹又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怕是不清楚礼数,也不知道妹妹要送祖母什么礼物,我来替你掌掌眼,免得到时候冒犯了!”

    说罢,和乐容一起看着她,眼角轻挑。

    温宁确实是不知晓外祖母寿诞,眼下也的确没什么可拿出手的,但她们这么说话,未免也

    逼人太甚。银环脾气燥,登时就要驳回去,却被温宁侧身挡了回去。

    正当局面有些尴尬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问询。

    “什么礼物?说来与我听听。”

    温宁一抬头,是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虎背熊腰,剑眉高竖,一看就像是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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