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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天……天南。”

    简凤箨靠在墙上，朝墨镝笑了笑，做了个佩服的手势。剑绝仍旧木然地站着，螭厄握在垂下的右手中。墨镝绕着他转了几圈，很感兴趣地左看右看，将他蓬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仔细观察他的面部，好像对着一个极有研究价值的病例。

    一声刺破耳膜的尖锐哨声，简直像是垂死之人凄惨的求救。简凤箨眼睁睁看着远天南拔出螭厄，甩了甩剑身上的血滴，头也不回地朝着屋门走了过去。

    “任——任——”

    墨镝不知何时已经转到远天南背后，手中墨毫针没入了他背部数处大穴。远天南身形一顿，墨镝飞快地握住他胳膊将他转过来，扬手又是毫厘不爽的数针。

    这的确是个问题。从任剑还离开茅屋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两刻钟。远天南杀人，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些人，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长时间。除非像渡剑台那种目标过于分散的情况，敌人无论多少，都只是他刀俎上的鱼肉。

    墨镝大笑道：“我说了吧，背后一定是任去留在——”

    远天南动作完全定在半空，仿佛控制他的神秘力量突然消散。他乱发覆盖之下的浑浊双目里，首次闪过了一丝不同于野兽的清明神色。

    简凤箨整理完墨镝留下的书信，去了一趟山下，回来时带了一分纸钱和一点吃的。墨镝屋里还有剩余的木柴和米粮，但他实在懒得去碰。屋里屋外不见任剑还的踪迹，简凤箨没有找寻，烧完纸倒头就睡。在四壁芬芳馥郁的药草味道中，他睡得非常之熟。

    “三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任剑还：“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说过如果我可以呆在他身边，说不定可以伺机相劝。”

    剑绝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简凤箨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即便你师兄放弃，前辈不会甘心剑绝就此离去。这个计划，本来就是铤而走险。”

    简凤箨大笑道：“多谢多谢，我一个鸱鸮，你吹得越好，越是南辕北辙。”他看任剑还皱起眉，不能苟同的模样，打断道：“别管我了。说说你吧。”

    他惶然将指关节塞在口中，打了个尖利的唿哨，紧张地盯住洗墨池畔房前的空地。

    仿佛一桶冰水将他整个泼透，简凤箨整个人冻在了原地。即使这时剑绝走过来将他一剑杀死，他也再无反抗的力量。

    剑绝：“不、不知。”

    同样映入眼帘的这间陋室，和其中乱七八糟的家什，被打翻在地的研钵，靠墙分门别类的药草，之前仅仅是一些阻碍，现在却突然间有了意味一样相互之间连贯起来。

    墨镝啧了一声。“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简凤箨笑道：“家学渊源，我本以为你会选择琴。”

    任剑还道：“你走之后，我闲来无事，就学了。”

    剑绝毫无预兆地一剑捅穿了他的腹部。临死之前，他看见的只有剑绝眼中重新聚起的淡白色的阴霾。

    他话未说完，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他问。

    他目光最终落在面前陌生的青年身上。墨镝满意地欣赏着他的表情。

    高永畏的神色终于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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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他说。

    高永畏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任剑还已经消失。

    任剑还摇摇头。“比起弹琴，这个比较适合我。携带也方便。而且有时候想着说不定能把你引来，就比较有练习的动力。”

    剑绝满是污垢的脸上现出一种剧烈的痛苦之色。他盯着墨镝指间拈着的针。

    “师弟，你只懂剑，你不懂杀人。”

    墨镝连连点头。“很好，很好，这是恢复神智的第一步。”他又问：“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他又道：“不过我在此一道上实在没有天赋，没有效果也是理所当然。”

    他在心里飞快地许了个愿，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回到此处。然后他起身出门，走进屋外浅紫的薄暮之中。

    任剑还默默地收回了剑刃。他走到崖顶，低头看着脚下漆黑的怪石和石缝中紧紧攀附的草藤，好像方才的暴怒只是一时失态，他已经为此感到羞愧。

    任剑还坐在墨镝的墓旁。那其实只是一块稍微扁平的石头。简凤箨在他身侧坐下，看着任剑还手中玲珑的十三管排箫。“原来你真的会吹这个。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他感觉等了有一年那么漫长。任剑还的话给了他一种极坏的预感，告诉他剑绝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有一瞬间他感到坠崖一般猛烈的眩晕。但这阵眩晕散去后，他刚好能看到熟悉的黑色身影闪进林莽之中。

    睁开眼时，四肢浸透着一种慵懒的舒适。夕阳透过窗户流淌在地下，像一团鲜红的火。有那么一刻，简凤箨几乎产生一种恋恋不舍的感情。

    高永畏伸出手去，握住了任剑还凸起的腕骨。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惋惜，又有些好笑。

    他们将墨镝葬在了洗墨池畔。池水掬在手中，也是单薄的透明，多不过有一些青苔的腐臭。但整个池子却显得牢不可破，在阳光下像一块油腻的墨绿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