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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川，跟我玩儿。”
江砚祈回头问：“你来的早，怎么这时候才到？”
安静了片刻，江砚祈突然喊道：“王爷。”
五月中，国母寿宴如约而至，宫中大办宴会，朝臣携家眷于戌时二刻入宫，为国母贺寿。
萧慎玉起身，看着自己的头发从他指尖溜走，又看着那一根白皙细长的手指在空中顿住，随即好似意犹未尽般地垂下。他突然道：“你哭过吗？”
“并非拉拢，是邀请。”江砚祈轻轻扯着他的头发，让他俯下身来，离自己更近，更直接清楚地看见自己眼睛中的撩拨和热情——
殿内丝竹悦耳，江砚祈踩着白玉地面，任凭那涂着清淡香料的轻纱从他脸边打过，又拂着他的额际往后飘去，他笑了一声，同岑乐沂说笑。
萧慎玉真真切切地在轻视怠慢中长大，用常人难以做到的隐忍将自己伪装，或者说压抑成任人欺压之辈，再给予自己一具孱弱病骨，更让旁人生不了防备他的心思。这样的人生历程是极为痛苦和煎熬的，让江砚祈想起自己前世在府中为了活下去、为了能抓住出人头地机会的那一天，一路隐忍装孙子时的心情了。
“应你。”江砚祈微微仰头，将自己的命脉大胆地暴露出来，笑嘻嘻地看着他，“怀川，你可真得劲。”
萧慎玉看着他的眼神倏然一凝，像是再一次抓住了小老鼠的尾巴，看破了他又一层秘密。随即他也笑了，像是听见了孩童的天真稚语，说：“你在拉拢我吗？江易安。”
江砚祈道：“马上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你会去吗？”
“小郡王心诚。”
“瞧您这话说的，我这颗心比真金还真。”江砚祈颇为委屈地撇了撇嘴，他扫了眼焕然一新的院子，将胳膊压在桌面上、转头撑着半张脸瞧他。
江慕南鬓角还湿着，闻言笑了笑道：“迷路了，在路上浪费了些时辰。”
他用手指缠绕着萧慎玉的头发，直到那一缕黑发绷直，才笑着道：“瞧，就像这样，轻轻地就可以抓住。当然，你挥刀便可斩断这一缕头发，但到底是断了一截，就算长出来了，也更改不了你曾经被迫断发的事实。所以，萧慎玉……萧怀川，咱们一起玩儿吧？”
江砚祈保持笑意，静静地看着萧慎玉。萧慎玉不论站坐，都是背脊挺拔，这让本就比他要高些的萧慎玉足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吊儿郎当、撑臂趴在桌上的自己。萧慎玉的瞳孔是极深的黑色，一面是澄净的，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此人纯善；一面是幽深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不可轻怠。
江砚祈直言道：“那一日百官同贺，贵女少爷们同聚，王公侯爵，天潢贵胄都在，你去了也是受欺负，还不如待在院里清闲，何况宫里的宴会就那么些流程，没什么意思。”
长庆宫坐落在数十层阶梯之上，苍鹰飞檐斗拱展翅欲飞，朱漆殿门正中悬挂方形金丝楠木匾额——黑色为底，“长庆宫”三字如金龙盘卧，庄严肃穆。
“你担心我？”萧慎玉看着他，“还是想做什么坏事，怕被我逮住？”
“嗯？”萧慎玉将信纸装好，抬眸看他。
萧怀川？
***
“江叔今儿怎么没来啊？”岑乐沂问。
萧慎玉第一次与他这般贴近，他如愿地瞧见了江易安眼中藏着的东西——孩童邀请玩伴时的天真、野间妖魅邀请食物时的撩拨，哪一种都像，或者说哪一种都有。他第一次放任自己不留余地地离危险如此近，在令人呼吸急速加快的沉默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萧慎玉用细长的手指接过信封，语气温和，半点没有昨夜拧着他喊打喊杀时的疯劲儿。江砚祈暗自撇嘴，殷切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乃我辈优秀品德。”
“自然。”萧慎玉将信封放在一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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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旧伤犯了，来不了，礼物早就送入皇后娘娘宫中了，娘娘体谅他，叫他在府里养病。”江砚祈嘴上解释，心里却把江郡王的心思猜得透透的。那老小子是不喜欢听殿中人话里藏刀、互相中伤，索性赖得来掺这浑水，拿身上的旧伤撒个谎，躲在府里悠闲。
岑乐沂道：“那可真要让江叔注意身子，赶明儿我从府里选些好药材送到郡王府去，别仗着常年练武把身体不当回事儿。”
“没。”江砚祈随口道，“不算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一次也没哭过，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想做坏事，我也不怕你，毕竟，”江砚祈下意识地伸手挑起从萧慎玉前肩落下又搭在桌面的一缕头发，笑着说，“我的尾巴在你手里，可你的尾巴也在我手里啊。”
萧慎玉仔仔细细地阅览完毕，又严谨地检查了印玺后才满意地道：“确实为郡王印玺，不曾作假。”
不一会儿，江慕南姗姗来迟，朝两人行了一礼，在江砚祈身后入座了。
他能够理解萧慎玉，也能够看穿住在萧慎玉身体内的那具灵魂——真正的萧慎玉，残忍的、执拗的、极度压抑的、甚至有些不正常的，宛若疯子般的存在。
“没什么。”萧慎玉定定地看着他，“好奇，想看看而已。”
岑乐沂死皮赖脸地跟着江砚祈，不去他自个儿的位置，非要在江家的席位上入座。江砚祈没说他，后头侍立的宫人更不敢对皇后娘娘的侄儿说什么，连忙上前替两人倒酒，然后很有眼见地退后了。
“好，跟你玩儿，可是输了的话，我要杀你的，就像这样……”他伸手摁在江砚祈的喉结之上，微微一摁，轻柔地道，“应我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