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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枕：“当然。”
婉婉：“以前，我还未出嫁时，被困锁在小院里时，我期盼永远不必出嫁，永远不用长大，永远留在小院里绣花看书。我以为那就是最好的日子。”
这笑声惊动了婉婉，她看了唐枕一会儿，有些羞恼起来，“你又这样笑！你心里一定又在说我是个花脸！”
婉婉还是头一回与唐枕说这样的话，到后来她眼圈发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后来我嫁给你，我尝到自由的滋味，我就想你身边永远只有我，想你永远不能离开。”
“其二，现在杀了他们固然痛快，可也给了有心人围攻你的把柄，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朱二、沈唤、谢子归……还有许许多多一心支持你、追随你的人要怎么办？他们跟着你，是期盼你能带着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他们愿意为了前途死在战场上，却绝不愿死在天下人的讨伐里。”
这股愁闷无处发泄，只能向他最亲近的婉婉倾吐。
婉婉被他亲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要说话就好好说，作甚突然亲？”明明之前在角楼上当众亲吻也不见她害臊，此时待在京都唐氏的府邸里，就难为情起来。
“他问我，有没有延寿之法、长生之术。”
会的，假如唐枕在宫里时没能压下心里的怒火，那他一定会后悔！
婉婉当初说会看住他、会提醒他，她都做到了。唐枕一时爱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牵起婉婉的手珍惜地亲吻几下。
当初被逼着成婚时，他以为要牺牲自己永远照顾一只大号拖油瓶，假如……假如当初他知道未来，知道会有现在这么一天，那他一定立刻去追求她，风风光光去提亲！一定不会叫她在花轿上哭成一个小花脸。
她抬头，落在唐枕脸上的目光眷恋不已，“夫君，你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你真心实意为所有人的公平着想，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开明圣君，我不愿你身上有任何污点，假如你真因为一时冲动将他们都杀了，你敢肯定日后不会后悔？”
“再后来，我开始期盼每日去布坊去桑园，我想要以女子之身做一番事业，想要我也能握住未来，想要更多的钱财，想要更多人敬我重我，如同看待太守那样……”
杀戮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回首的余地。倘使他遇到老皇帝和朝廷这种存在，就以杀戮来解决，那么长此以往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还能保持本我吗？
“我曾以为我是一个淡泊名利、坦荡无私的人，可原来我也是个凡人。”
婉婉瞪圆了眼睛，急切道：“那你是怎么答的？”
他虽然出了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这里，可他心里真是憋屈啊！这股郁火在他心里不停地烧，烧得他心里游移不定，在杀与不杀之间反复徘徊。
“可是小花脸真的很可爱。”唐枕抬起手背擦拭她脸上泪痕，他生怕自己粗糙的指腹真把婉婉刮成小花脸。
“好好好。”
回忆起掀开盖头时看见的婉婉，唐枕忍不住笑了。
“你支支吾吾的，是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些话对吗？”婉婉靠在他胳膊上，一边哭一边按着自己的心口，“那是因为，这些话是我发自内心。因为我也是这样一个满怀贪欲的人。”
婉婉一下捂住了他的嘴，目光碰撞间，她声音铿锵有力，“不许这样想，唐枕，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你说得对，是人都有贪欲，可贪欲分许许多多种。有的贪欲催人向上，有的贪欲损人利己。婉婉，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这样可爱，你的贪欲使你变成了更好的人。”
听见唐枕夸她，婉婉心里高兴，她抬眼睨他，“真的？”
“我曾经不解我娘为何要抛下我远赴锦州，可我现今才发现，我果真是我娘亲生的，她愿意为了更好的将来远离故土，我也情愿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代价。就连我这阅历不深的小女子都有这种想法，更遑论那些掌握权势之人？”
“其三，你灭了一个朝廷，还会有另一个朝廷，你杀了一只硕鼠，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渴望变成硕鼠。你能杀掉千千万万人，可你杀得尽人心里的贪欲吗？到了那时，你要如何自处？到了后世，史书会怎么写你？”
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婉婉会这样了解他，这样开解他。
唐枕：“我说我不是神仙，我哪里知道什么延年益寿的法子？可他不相信，那些公卿也不信，他们如今是认定我有大来历。旁敲侧击软硬兼施非要我说，我没办法，只好骗他说，曾经在梦里有个老头子教了我一些东西，其中的确有修仙之术。”
婉婉脸上痒痒，抹了一把，才发觉自己面庞上已经滚落许多泪珠。她觉得自己仍是很没出息，一遇到这种事，一说起类似的话，就忍不住哭。
唐枕目光一震，低头凝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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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缩回手，“后来呢？你在宫里可是呆了一整天，皇帝又让你干嘛了？快说！”
唐枕愕然看着她，“婉婉，你……我……”
唐枕嘴上这么说，却抓着她不肯松手，婉婉发觉唐枕似乎有些变了，虽然他以前也经常看她，可是从前他的目光总是那样明亮，还夹着欢喜，看得她心里也欢喜，可是现在，唐枕看着她的眼神却又深又热，婉婉竟恍惚有种被烫了一下的烧灼感。她不由自主避开他的目光，催促他快点说。
“你不是说想要建立一个和你来处一样的桃源么？你不是说以后一切都按律法说话么？你要真不管不顾杀了他们，岂不是自己推翻了秩序？”
唐枕：“老皇帝日日召我进宫，我早知道他有话要问我，我还以为他能再憋个三五日，没想到今日就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