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不是云，渣爹缺钱中(2/2)
她的口音变了，完全听不出来她是北陆人。
李慧喝完那杯酒，站起身来，意欲送朔明宏出门，可还没迈开步子，身形便颓软了下去，朔明宏抢了一步，接住了他。
“你猜到了？”朔明宏瞥了他一眼，饮了一杯酒，“但不会让他去封地的，这是他总得想清楚的事，你明白的。”
朔明宏在晚膳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李慧，听王闲说，刘世平和刘集远已经来过了。汤锅在炉子上咕噜噜地沸腾，李慧在犹豫，偷偷咬了一下筷子。
这一听就是个小名，想来，这孩子的爹喊的是大名，这孩子不习惯。
“阿娘！”白玉团子蹿起来，跑向了那位寻过来的妇人。那女子蹲下身，捧着自己儿子的脸，擦了擦上面的泪渍，又是气又是喜，“心肝欸，以前是没看出你还有离家出走这本事啊。”
“没事，”朔明宏安慰起他来，“你爹不会真的生气的。”
朔明宏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淡忘五个已故的儿子了，倒是公羽追小时候的事，令他记忆尤深。
多次说教无果后，朔明宏意识到，公羽追不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气息，是根本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那孩子头发用红绳扎着，穿着一身夹棉的白袍，活像个善财童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只是不知道怎么一个人跑到了街上。
朔明宏又看了在一旁站着的王闲一眼，王闲点了点头，上前替若有所思的李慧斟满一杯酒。
朔明宏手臂绕过李慧的腰，将他抱了起来。君王有一瞬间的出神，而后他盯着李慧陷入昏迷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抱着对方走了出去，登上了等在外面的御辇，驶出了东宫。
那年李慧十六岁，李闻清当真没同他过过一次生日。
北昱攻打南陆最吃紧的那几年，朔明宏已经开始谋划统一后，立一个凭空出现的儿子为太子。他听志南大师无意中提过一件事，后来建康归降，他召南齐宫人述职，从他们口中，也映证了这件事。
白玉团子摇了摇头，很有骨气地拒绝了他的手帕，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脸，“爹爹知道也不会给我过生日的。”
也许是因为公羽追生于一城百姓面临生死的悲鸣之中，双亲去得惨烈，好像让这孩子天生就带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场。朔明宏还记得，公羽追再次独自狩猎，给他带回来的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喜鹊。
朔明宏有点不忍心，追问道：“那你叫什么名？”
“有……”他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伤心事了，才止住的眼泪又刷啦啦淌下来，边哭边说，“可能是因为，上次爹爹来，喊我，我说我不叫那个名。”
王闲得了君王的眼色，躬了躬身，出去开路了。
“嗯。”
那天他们在长满了荒草丛的山顶上，那是启光附近的山林，朔明宏心念一转，让公羽追站到悬崖边上去。那一刻朔明宏也想过，自己想些什么比较好，可他跟自己二哥夺位时的胶着，他爱的妃子被逼死前的凄凉，他的部下为他挡枪时的决绝——这些事，这些画面自然而然从他脑海中一一浮现。
“我叫阿愚。”
“你为什么哭啊？”
公羽追手扣紧了弓，眼里的畏惧一闪而过，回答说：“杀气。”
“臣听说，今天在朝堂上，六弟很为难。”
他问公羽追，“你刚才感觉到了什么？”
陌林珠看见朔明宏，搂住李慧的手顿了一顿，朔明宏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用南陆的方式向对面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朔明宏又被他逗笑了，说：“名不能完全代表你，姓名改变了，你自己也是不会变的。”
朔明宏笑了一下，举起酒杯，打断了李慧的思考，说：“陪爹爹喝一杯，喝完，爹爹就回去了。”
她的样子倒没什么变化，只是以前她眉眼间总有股傲气，如今看，倒是从容了许多。
“你爹喊你的是你另外一个名，人是会有很多名的，”朔明宏解释道。白玉团子抬起头，反问：“是吗？一个人可以又是小狗，又是小猫吗？”
李慧目光闪烁了一下，又问：“陛下待会儿回紫宸殿，是要跟六弟说封王的事吧？”
饶是在建康，世道也不太平，朔明宏知道保不齐他回个头这孩子就被人口贩子抱走了。他走过去蹲下身搭话，那孩子却很是警惕地不回应，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可是住在那边的，也有很多坏人。”白玉团子大声反驳道。朔明宏笑出了声，干脆直接坐在他的身边，跟他聊了起来。
他们说话间，朔明宏已经看到街口出现了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在街巷铺子间打听什么。朔明宏料想是这孩子的家人找过来了，不一会儿，就有人看到了他们，惊喜地回头呼喊到：“夫人！夫人！公子他在这里！”
“你家是住在那边吧？”朔明宏指了一下皇宫的方向，建康的达官贵人也住在那边，说着，他露出自己灰袍下的锦衣袖口，上面是填了花草的龟甲暗纹，“你看，你穿的衣服上有这种花纹，我也有，我也住在那边，我不是坏人。”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白玉团子犹豫了一会儿，眼泪又从眼眶掉了出来。李慧那时候到底还是个孩子，而朔明宏看起来确实不像个坏人。
“那你跟你爹说呀。”朔明宏掏出手帕递给他。
“爹爹不记得我的生日。”
“他有什么为难的。”朔明宏有些漫不经心，“秉公执法，按律赏罚。”
“封号是楚？”
“难道你爹不喜欢你吗？你还有哥哥弟弟？”
“那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听说公羽追第一次尝试打猎，回来后手上却没有猎物，朔明宏便跟着他，返回他们常去的那片山林，才发现公羽追够专注，够耐心，力量也足，射术也准，可就是杀气太重。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小男孩成长起来像是树木抽枝，朔明宏每回看公羽追，都再寻不到一丝煞戾的影子。公羽追长大以后，朔明宏常听到臣子评价六皇子，面相温润，气质谦和——朔明宏每回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朔明宏当时还觉得出乎意料，事后才听常侍说，那入山的道上，一路都是野兽的尸体，公羽追杀了，却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