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点翠九凤冠(2/2)
羽国内乱彻底爆发，皇子上官鸿信以三万大军逼杀策天凤于霓霞，策天凤率十七勇士尽灭大军，羽国之主与其女霓裳公主也死于大战之中。
“这些材料是最合适的，除此之外无论用任何东西替换都无法让它呈现最好的姿态。”鹤书是个设计师，要她亲手打造一件残次品无疑是对一个设计师最大的侮辱，但看着霓裳捏着耳朵可怜兮兮的模样，鹤书终究不忍心说她，两人僵持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各退一步。
【羽国篇·连枝点翠九凤冠】
鹤书还记得初见时霓裳笑晏晏的模样，像是照破云层后乍现的日光。
枯木下，铜镜和凤冠被放在了一处，凤冠中央的青鸾随风而动，竟似一只真正的青鸟，振翅欲飞的模样。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年，鹤书带着一包的金银饰物离开了羽国，去为十六岁的霓裳公主打造一件最美的饰物。
是合乎羽国公主出嫁的形制。
“鹤书，多谢你。”良久，她郑重的对着鹤书道了一声谢。“我很喜欢。”
材料还是用那些材料，改由鹤书外出寻找，三年之内将成品带回羽国，作为霓裳公主的成年礼物。
她微微一揖，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道：“自不敢贻误公主佳期。”
这张设计图画得十二万分的精致，连金枝交错处的细节都纤毫可见，可见作者绘制时有多么用心。
若鹤书的进展顺利，归来时，她就能见到自己嫁给那个人的样子了。
“此图耗时三月方成，万幸不负公主所托，岂敢承公主相谢。”看出她的确对这幅设计图是真心喜爱，鹤书看她的目光温和了些，“鹤书在此，也祝公主能早日夙愿得偿。”
她们从没想过，这寻常的一次别离，竟成永诀。
要在她十八岁成人礼之前赶回来，把她心心念念的首饰交给她。
霓裳不知想起了什么，嘴唇微微上挑，脸上渐渐暖化出一个分外甜软的笑容，脸上犹带几分稚气的小公主又一次认真地对鹤书道了谢：“多谢，我一定会帮你早点找到回家的路的。”
两年后，好不容易将东西打造完成，返程途中的鹤书惊闻噩耗。
既然确定了设计图，那接下来就是制作。
也许霓裳还没死？
被她的笑语点醒，霓裳下意识按住了衣襟里那块铜镜，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之后，红霞刹时飞满了脸颊。
她本想用稍次的材料替换，但却被鹤书一口否决。
她忽然愣住了。
可那些尸体里没有霓裳。
等东西做好了，就让霓裳戴去给她的心上人看看吧。
等鹤书姐姐带着东西回来，她就戴上它去让先生看看吧。
鹤书沉默片刻，道了一声“承情。”
这是两人都能接受的退步。
鹤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近乎疯魔地赶来霓霞，满地是喷溅状的干涸发黑的血液，那些来不及被掩埋的尸体绝望地睁着眼，在日光下呈现出惨绿的颜色。
她的侥幸，一直持续到她看见一棵被斩断的树下那抹有些眼熟的铜绿。
鹤书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她衣襟处那半块露出来的铜镜，紧抿的唇角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
鹤书的设计图固然巧夺天工，但精美到极致的后果就是所需的很多材料在羽国王宫里竟然也十分稀罕，多种原材料都只长在深山之中，比如点翠所用一种鸟类的翠羽，便是极其稀罕却又不可替换的那一类。
这两年羽国内乱加剧，霓裳的父兄几乎忙得焦头烂额，霓裳是个懂事的孩子，此时此刻更不会拿这些事去劳烦父兄。
鹤书将那顶凤冠和那面铜镜摆在了一起，而后深深一揖。
完
不论这件东西能不能用得上，她都该为此向她道一声谢。
霓裳想着心上人的眉眼，又看看鹤书渐渐走远的身影，心里一片温软安宁。
临别时，霓裳亲自送她出了王城，依依不舍的少女拉着鹤书的衣袖，要她一定要赶在自己成年礼之前回来。
她知道，霓裳是真的死了。
鹤书抱着这样微薄的侥幸，继续深入战场。
那是霓裳生前没能完成的心愿。
是啊，十八岁成人礼后，她就该嫁人了。
鹤书自觉与霓裳公主算不上朋友。
“虽然不知道如今你还能不能看见，但我答应过你，要把东西带回来给你。”鹤书解下了背上的包袱，打开雕工精美的木盒，取出当年应诺要为她打造的东西。
鹤书离去前，对着枯树轻声说道：“霓裳，愿你夙愿得偿。”
霓裳要她为自己制首饰，她要霓裳帮自己找回家的路，两人的关系只不过是最简单的利益互换。
那是一顶流光璀璨的连枝点翠九凤冠，层层繁复精美的雀鸟和花枝，九颗凤首托起最中央那只振翅而飞的美丽青鸾。
“凤死梧桐老，霓裳上将台。凌云摧剑舞，戚戚青鸟哀。”
这一刻，鹤书心底那点自欺欺人的侥幸终于破灭。
“我想要一件全羽国最好看的首饰，自然要找羽国手艺最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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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极致精美的杰作，但鹤书还是没有将它带走，而是选择将这顶凤冠留在霓裳生前最珍爱的铜镜旁，像极了两相依偎的姿态。
鹤书一路策马疾驰，收到消息时分明距王城已不足百里，她却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缰绳一勒，掉头直奔霓霞战场。
那个和她有过约定，要她赶回来参加她成年礼的小公主，真的死在了这样恶臭熏天的战场上。
言犹在耳，斯人已逝。
背道而驰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着。
可她记得自己是答应过霓裳的。
那是曾经被霓裳爱若珍宝放在胸前的铜镜，光洁的镜面上全是不详的黑色，散发着让人作呕的铁锈味。
再见，霓裳。
夙愿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