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1)
1.少年与乞丐
寒冬腊月,本是家家户户放鞭炮,过大年的时候。
可是,石坪镇却有些寂静,原因嘛,自然是那个新住进会馆的栗原小五郎。一上来就枪毙了几个之前一直关在死牢里的犯人,还下了命令,不许小镇百姓靠近会馆和会馆后山,违令的直接枪毙。
这可吓坏了很多本身就是在野地里刨食吃的乡野村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进了那个之前一直无人看管的后山,保不齐就掉脑袋!还有,这日军无法无天就算了,偏偏,那个先前一直守着小镇的邢家,连个屁都没放。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死人了,却好像还不如死了一条狗。
而且,一直说要为老百姓做主的邢家家主,那邢家护卫队的主子,被老百姓偷偷称作“门神”的大人物,却没表态。这让当地仰着他鼻息过日子的那些人天天提心吊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过年啊。
却不曾想,本来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后山,此时正有两个少年在那个大水坝旁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那大一些的,穿的是光鲜亮丽,约莫十六岁左右。小一些的,穿的明显就不如大一些的好,这冬日里,略微有些单薄。
“邢不知,你到底让不让我下去?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少爷,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下去的。这大冬天,天寒地冻,这水虽然没结冰,但是肯定会冻伤您的身子骨。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小的受罚事小,少爷冻伤身子骨事大啊!”
那高大的少年微微眯起已经粗略能看出极具侵略性的眼眸,低下头,有些威胁语气:“邢不知,你是我邢尹的书童,不管老爷在不在,我都是你的主子。我现在就要下去,你要是敢拦我,我就。。。”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自称邢尹的主子一把拉过,一起往水坝中跳了进去。结果,没想到刺骨冰凉的寒水从四肢百骸侵袭过来时,高大少年反而先撑不住,想要往上游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身体,渐渐地眼前越来越黑,然后就开始下沉。
邢不知还没从刚刚那样的冲击反应过来,偏偏看见自家少爷已经失去知觉了,不得不迅速调整自己,往那已经人事不知的主子身旁游去。
邢尹在朦胧中看见那个自家的书童有些寒颤,却慢慢朝自己俯身,薄薄的唇不亚于那寒水的凄凉,缓缓给自己渡气。
不知为何,邢尹觉得,自己的书童眼神中,不是那种急于想救自己的迫切,而是。。那种冷漠到了极点的无所谓。
可是在他悠悠转醒时,却又听见很古怪的一席话,“啧啧啧,才十六岁,这身材真是绝了!要是老子能为所欲为,你小子绝对要卧病在床,这还是我从来不趁人之危。欸,真是,亏了老子之前学过游泳,也喜欢冬泳,不然,你们两个都要死在这!”
可是,等他真正睁开眼时,却偏偏看见的是一脸关切的书童,他那双本是有些圆润如今却悄悄变得瘦削的脸庞满脸水珠,偏偏看见自己醒的时候,邢尹分明看见那双有些细长的眸子盈满泪水,他有些激动的问:“少爷,没事吧?”
可能是刚刚好像听到了古怪话语的缘故,邢尹感觉,自己从这句话中不仅听见了紧张激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失望。
他盯着眼前那人有些长开的脸,没来由问了个问题,“不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来着?”
邢不知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张口就道:“是六年前,少爷在关公庙捡到的我,把我带回了邢家。少爷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小的发过誓,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少爷的恩情。。。”
“得得得,没让你做牛做马!你还说呢,连我的话也不听,还说要做牛做马,如今不过是让你陪我下去游个泳,就好像要死了一样。欸欸欸,邢不知,你小子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一问三不知了,少爷我事事都要听你的,真真是捡了个祖宗回来!”
邢不知满脸涨得通红,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却偏偏没有反驳,眼前这个无赖样的狼狈少年,再怎么也是自己主子,他不能和主子顶嘴。
打定主意,邢不知就不再开口,任由高大少年的大吐苦水,反正他现在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邢尹其实刚刚有些怀疑,自己应该是撞坏脑子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人不是相伴六年的邢不知,这小子还是自己捡回来的,屁大的孩子,衣衫褴褛,在关公庙被冻的瑟瑟发抖,偏偏不趁这个机会讨点钱,问他名字不知道,年龄不知道,就连自己在这关公庙呆了多久,也不知道,真真是一问三不知。于是,当时本着找个人陪自己捉蛐蛐,斗草的少年就把这个看起来六岁左右的孩子带回府中,亲自赐名,叫邢不知。
于是屁大的孩子开始学着端茶倒水,洒扫劈柴,没成想,明明是一问三不知的少年,竟然识字!这可把当时在私塾受教好几年却认字不如这个捡来的小乞丐的邢尹气坏了,质问他啥时候开始识字的,结果还是小乞丐的回答还真的是人如其名——不知。
于是这个捡来的小屁孩就成了邢尹的贴身书童,偶尔邢尹看书的时候遇到不认识的字,会问那个叫邢不知的书童,发现他轻轻一瞟就说出那个字的正确读音后好像意犹未尽,装作不经意往后使劲的看书。
邢尹虽然不上心,却是眼力好,他发现身边的小书童那看书专注的模样,有些好笑,就假装板起脸,低声问:“怎么?小小书童却想读四书?问都不问,真不知道主子的东西是不能随意看的吗?”
少年有些害怕,偷偷向后几步,有些委屈,“少爷,小的哪能看见啊?”
邢尹对他的举动十分佩服,居然比自己不要脸,于是笑眯眯地说:“不知啊,少爷我呢,对下人是极其宽厚的,你要是想看,少爷怎么能罔顾你的向学之心呢?只是,礼尚往来,少爷我以后的那些学塾作业都交给你了!”
少年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他的少爷居然如此好说话,有些藏不住欣喜,开心道:“多谢少爷!”
可是,还没等少年怎么谢呢。那笑眯眯的男子突然语气加重:“不过——”
少年没来由觉得委屈,但还是温声,“不过什么?”
邢尹笑脸依旧,不过眼里全是促狭和鱼儿上钩般的喜悦,“不过嘛,少爷我肯定不能屈居人下,我自然是要拿学塾第一!所以,少爷我每一次的作业都要得第一。”
邢不知一听这话,其实也没觉得有多难,毕竟现在“自己”肯定比眼前娇生惯养的小子强太多,于是道:“那说定了,少爷是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以啊,邢不知,敢和我讲道理!事先说明,少爷我还小啊,算不上君子——”他故意拖长尾音,反正到时候,若是真拿了第一,自己肯定脸上有光,赖账也没啥;要是没有,对啊,要是没有,该怎么办?
他立刻补充道:“邢不知,你要是没得第一,该当如何?”
那少年没有立刻出声,他沉默片刻,道:“若是如此,小的必定生生世世,都不得所爱,千年百年,必孤身一人。”
邢尹有些发怵,毕竟他只是开个玩笑,这么恶毒的誓言,还是算了。只是,还没等他出口缓和,只见那少年嘴角翘起,无赖道:“不过小的比少爷还要小呢,不算君子,也就不用驷马难追啦!”
邢尹愣了愣,反应过来,笑骂:“好你个小屁孩,好的不学,尽学少爷我的风流是吧!”
言罢,便和那矮他半截的少年打闹起来,春光里,两位少年好似无忧无虑,嬉笑打闹,好不快活。
正当邢尹沉浸回忆时,一阵凉风吹来,把他冻了个激灵,他先前不觉得,原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叫了声邢不知,紧了紧衣裳,搓搓手,“走吧,该回去了,不然让我爹发现,有我们两个好果子吃!”
邢不知还以为先前少爷在想着怎么数落自己,都准备好再“洗耳恭听”了,没想到能听到这个不着家的家伙主动说要回去,有些震惊,随即释然。
只是他慢吞吞地跟在少年背后,先前在水坝中救人,自己的体魄根本坚持不住,现在更是浑身刺痛,实在是难以忍受。
邢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他有些不耐烦,“行了,别磨磨唧唧啊,上来,本少爷亲自背你这个救命恩人回家!”
邢不知赶忙摆头,随即发现他根本看不见自己,于是说:“少爷是少爷,小的是小的,不能尊卑不分!”
邢尹才懒得管他嘀嘀咕咕,于是一把把他背上,嘴中还不忘损一句:“得了,小身板还没二两肉,在这磨磨唧唧,小心回去就生病了啊!”
邢不知一看挣脱不下,没办法,只能哀求:“少爷,那这样,我们从偏门进,莫让老爷看到了,否则。。”
邢尹不耐烦,说:“我爹他明明是个推翻那些个土皇帝假太监的大将,偏偏在家里搞这一套,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我爹,我可受不了这样明一套暗一套的!”
邢不知在他后背看不清神色,只是再也没有叫邢尹放下他,就连邢尹走正门时那些小厮们看他的眼神也被他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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