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1)
今天是平安夜，事务所里早早地装扮起圣诞树。张念远清早一进办公室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小林摇摇晃晃地往圣诞树最顶端挂糖果。
“小心点。”张念远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林转头咯咯笑起来，她灵巧地爬下来，在张念远身边小声道：“张律师，我家爱豆那个案子处理得怎么样了？”
张念远奇道：“你没看昨日的新闻吗？”
小林连连摆手：“我知道他的公司发了声明。但我直觉这件事还没完。”
张念远一时间被女生强大的第六感震惊，找了个借口逃了。
王澈这件案子确实没完的。
那日，两人在微信交流后，由王澈公司出面稳住激荡的形势，安抚粉丝。张念远则在暗中调查，收集证据。可是收集了很久，证据也是寥寥无几，就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安姐不愧是营销的一把好手，正好王澈的新剧要上，这波舆论刚好把王澈的国民度又提升了几个阶层。
张念远在办公室整理案卷，手机响了一声，是王澈发来的消息。
“张律师有什么打算？”
张念远回道：“今天下午打算去Mji娱乐看看。”
“要我帮忙吗？”王澈本想说自己也认识一些人，没准能有用。
可那边回复速度很快：“不用过来。你那张脸太好认了。”
王澈莞尔，没有解释：“那好。”放下手机后，王澈深深吸了口气。他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发了“晚安，我的律师”这样暧昧不清的字眼。
但他不是爱解释的性格，于是假装过去了。张念远也是个别人尴尬他不尬的性格，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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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张念远阐明来意后，吃了闭门羹。
“不好意思。我们社的新闻来源属于绝密，您身为律师，不应该不知道吧。”负责人冷冷道。
张念远也不恼：“是的。所以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报道这则新闻时有没有确认它的真实性。”
负责人冷笑：“大律师，娱乐新闻要什么真实性啊！”
张律师哑口无言。告辞后，他给王澈发了条信息。
“抱歉，收集的证据有限，无法追究责任。”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街灯亮了。华灯初上，给人以寂寞的喧嚣。街道上的店铺或大或小都有一棵圣诞树，节日的气氛扑面而来。张念远气压低沉，本想随便找家店吃晚餐，结果所有饭店都是情侣“包场”。
无法，张念远进了一家商场。之前他在网上看见自己喜欢的品牌出了新款，一直没时间去买。今天恰巧有空。
商场的某一层围了很多人，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听说是有剧组在拍戏。张念远不爱热闹，本想绕道走，结果别人口中蹦出的名字让他脚步一顿。
以主角为中心，其余人将男女主包围得密密麻麻，可张念远还是一眼瞧见了王澈。他在人群中尤其显眼，身形挺拔，轮廓分明。
他和女主热情相拥，眼泪夺眶而出，恰到好处。连导演都在拍手道好。“咔！”导演站起身，拍着王澈的肩膀：“辛苦啦。演得很好。”
王澈恢复常态，与女生保持礼貌距离。围观的人群都随着王澈移动，因这次拍摄没公布行程，围观的大多数都是路人凑热闹罢了。等王澈全副武装离开时，人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他戴了顶棒球帽，在助理的保护下快步离开。王澈掏出手机，看了眼信息，然后打字飞快。
张念远不愿打扰王澈工作，只是在外围静静看着。结束后，他也没有跟上去。正当他转身时，忽然手机响了一声。
“你在哪儿？”
“我在你身后不远。”信息发出去的后一秒张念远就后悔了。他不是个爱交际的人，和王澈更是不熟。这样频繁的联系确实不像他的风格。
果然，正快步离开的王澈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正好和张念远的目光撞上。
王澈车内。
“我，那个，刚好路过，看了一会儿你拍戏。”张念远坐在副驾驶座上，如坐针毡，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王澈。
王澈摘掉棒球帽，露出被压扁的发型。
上一秒还是能随时拉出去拍杂志封面的帅气明星，下一秒凌乱的发型就像是刚睡醒一般。
张念远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许笑！”
张念远竟从他身上瞧出孩子气来，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些：“好好，不笑了。——你这样很像我弟弟，不过你比他大一点。”
王澈不跟他废话，提醒张念远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黑色的兰博基尼没入滚滚车流之中，像一只低调的豹。
“张律师今晚有约吗？”王澈在等红灯的间隙问道，双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方向盘上。若是熟悉王澈的人此时定会发现他在紧张——王澈紧张时会故意放松身体。
张念远本来在瞧着窗外的夜景，闻言转过头来无奈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王澈的嘴角不经意勾起，他假装自然而然地提出邀约：“我也没约，不如上我那里吃饭吧。”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刚好两只单身狗。”
张念远拒绝的话刚到嘴边，闻言便不好意思开口了。
车一直开到一个保卫十分严密的小区，方才停下。王澈道：“说是请你吃饭，家里却没食材。”
张念远倒是不介意这些，提议就在小区的超市买点菜。
王澈重新戴好帽子口罩，浑身上下就露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进了超市，张念远推了一个购物车。王澈自然地往车里扔东西——薯片，可乐，巧克力......张念远不禁皱皱眉，出声提醒：“太不健康了。”
王澈回头冲他一笑，声音从口罩里发出来，闷闷的：“我不会做饭，张律师替我挑挑吧。”少年的眼睛弯成两条缝。此时张念远觉得他就是自家弟弟的翻版，忍不住替他挑选起来：苹果，油麦菜，牛排......
回到王澈家里，张念远这才发现，原来他在车上说的话并不是谦虚。冰箱里只有速冻食品和冰镇饮料，简直一览无遗。
他关上冰箱门，叹了口气：“你每次就吃这些啊。”
王澈瘫倒在沙发上：“大多数时候是外卖，这些是下戏晚了的时候吃的。”
晚餐还是张念远做的，总不能指望王澈煮两个饺子吧。做饭时，张念远合理怀疑这小子就是把自己拐回来给他做饭的。
吃饭时，张念远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对不起，这次的案子......”
王澈打住他接下来的话:“没事。我习惯了。娱乐圈的水很深，张律师不要再趟了。”
万家灯火在高楼落地窗之下，显得分外渺小，却又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温暖整个冬夜。王澈的家比张念远想得要简约得多，跟主人的气质相当。
今日是平安夜，王澈的家中却连一棵圣诞树的影子都没瞧见。张念远随口问道：“你不过圣诞节吗？”
王澈正在厨房洗碗，闻言探出头：“不过。一个人惯了，不喜欢热闹的节日。你呢？很在意这个吗？”
张念远笑笑：“我和你一样。孤独久了，反而害怕人多。”
王澈洗碗的手顿了片刻，没有应答。今天破天荒地邀请陌生人到家里来本就是奇怪的事情。他仿佛一只猫，可以嗅出同类的味道。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一点。恰好对方也并不排斥。
王澈长这么大以来，遇见的人不少，可让他如此上心的却是头一次。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奇怪了，王澈心想，我与他只是好朋友而已。
见王澈出来，张念远便从沙发上起身告辞。“嗯，那我送你回去。”王澈没有挽留。
“不用了。”张念远礼貌笑笑，拒绝了他。
门关上的那一声响方才让王澈清醒过来。其实，自从他在商场看见张念远起头脑就不太清晰。奇奇怪怪地请吃饭，奇奇怪怪地逛超市，奇奇怪怪又心安理得地吃张念远做的饭菜。王澈把头埋在柔软的沙发里，怎么也想不明白。
张念远站在寒风中才真正意识到今晚的荒谬。他和王澈仅仅见过一面，怎么会要好到去人家家里吃饭的地步。若是小林知晓了，定会哀嚎感叹命运的不公。
幸好，自己及时刹车了。王澈的不挽留，自己的礼貌拒绝都在昭示着两人只是普通合作伙伴关系。张念远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自作多情。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明星，自己还是那个小事务所的小律师，一切都没有变。
街边的商店在放陈洁仪的《心动》。“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呼吸......”
简·奥斯汀曾说，要是爱你爱的少些，话就可以说的多些了。
张念远一直不能理解这句话，但在人来人往擦肩而过中，在寒冷夜风呼啸而过中，在细腻歌声抚过耳畔中，他似乎有点理解了，谈不上大彻大悟，倒像是某人用小锤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心房，粉碎掉他拒人千里的外壳，笑盈盈地问道，我可以住进来吗？
那能怎么办呢，只好乖乖开门，在不大的地方留出最干净的位置，安置好他。若是世人愤慨辱骂，那便好好地将他藏起来。天地不知，神鬼不知，那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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