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忆9 死亡恐惧(虐)(1/2)

    《我又想起你》是一本按时间收稿的现代诗与散文合集,全本字数并不多,大约十一万字,共12首散文,16篇诗歌,薄薄一本,装帧讲究,内页设计很典雅清新,陆维倾看了一眼目录:【雨城】,【病中与老友云锐再续】,【新茶】,【腾冲那般好】……【雾里看花】,【顽疾】【经年】。

    取名就有着俞生南的风格。

    他翻开第一篇《雨城》,引入眼帘的开头段落写道,“谱雨成诗并不是浪漫,那一定在雨中遇到了你,才有了灵感。然而灵感和灵感是不同的,被雨水刮开了天灵盖,翻掘些许苦涩的东西,那些多半是秋天带着苦味的,我容易记起那些远去的往事,但有些是春天带着甜味的,我容易想起你。你的名字取得真好,“缘”字就像命中注定一样,是你我的缘分,是宿命的情缘……”

    陆维倾翻书的手停在了半空,只这么一段,便潸然泪下。

    “怎么回事?小陆,你怎么哭了?”闻若康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连忙慌张地坐在他旁边,揽住他的肩膀。

    陆维倾哽咽,他说不出话,抱着书头埋在纸张上,泪水晕染了那一行字。

    缘是他母亲的名字,陆缘。

    想不到那个男人还记得。

    他以为俞生南早就忘了,他的书写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他以为陆缘只是其中的一本,这些年早就演化成了一个久远的符号,一个青春时犯下的错误标记。不管在母亲的眼里如何美化他,如何崇拜他,俞生南依旧是一个身处在名流世家的已婚男人。

    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是浪漫故事,而爱上两个女人后,算什么呢?在他的社会地位里,想要的一切都太轻易,又怎么会珍视远方小镇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的爱呢?

    然而,这一刻,男人在书中写下,“我一直爱恋着的缘啊,你过得还好吗?”

    陆维倾没有向闻若康解释内情,他只是说自己被感动了,可这样苦笑落泪的样子,怎么会与感动沾边呢,这听起来像极了谎言,但对方没有拆穿。陆维倾抱着新书仔仔细细地翻看着,废寝忘食甚为癫狂,他在书里找寻每一个碎片式的真相,这一次,俞生南好像摒弃了过往披着马甲的第三人称讲述那些似花非花的故事,而是用轻描淡写的手法在生活的细微场景里怀念着过去的那段感情。

    他在《两三件旧物》中写道,“日头暖和了,夫人张罗着要晒书,她知道我一直心疼那些封皮都快发霉的书籍,但李嫂做事马虎,晒的时候仍是弄散了好几本珍藏的手抄书,尤其是清代龚自珍的那本,我心疼了好久。

    不过亦有惊喜之事,从书房里搬出一摞高的信件,有好友寄给我的明信片,还有我未寄出的,尘封许久,字迹也颇为怪异,想起是练瘦金体那会儿,拆开一看,凌厉的笔锋写着柔软的句子。都是肺腑之言,大约是辗转难眠时写下的,夜里不觉得羞耻,心里装着真情实感,恨不得立刻被你知晓。但白天太阳一升起,人就醒了,好像那些思念也都是一场错误的梦罢了。只不过这梦的余韵太长,二十多年了,还能如此清晰。”

    除此之外,《雾里看花》这首诗也露出端倪,“浪潮汹涌卷起涛波/爱恨相知汇聚长河/世事无常缘生/无可奈何情去/雾里看花不是你/各奔东西再难觅”

    ……

    是在想她对吗?

    是真切的爱过对吗?

    陆维倾怀疑过的,他不止一次怀疑过俞生南和母亲也许只是一段露水情缘,青春年少迷乱纵情,只是因为在孤独的远方互相依偎着,也许那不算什么,清醒后像逃兵一样迅速躲回自己富裕的城堡里,写些情情爱爱的小说故事,他不会离婚也不会回头,那么多浪漫的字眼,像一个无知的情圣,他的爱好高傲啊,眼看星空,却看不见脚底。

    陆维倾的腹部传来隐隐的疼痛,耻辱感再次提醒他那个词——“错误”。

    他终于翻到最后一篇《经年》,文章的末尾写道,“最后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是你嫁与他人,安逸幸福。之于感情,这是种圆满,原谅我贸贸然旧事重提,但这是最后一次,盼你珍重,爱惜自己。”

    原来这并非一本回忆录,不过是再一次的自我感动罢了,黛玉葬花聊以自慰。什么叫知道你过得好那我就安心了,倘若过得不好呢?

    哈,当然了,有谁会告诉他,他们过得不好呢?他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情,那别说母亲的逝世。儒雅亲和,个性洒脱的男人是散发着魅力没错,但那样的无忧无虑真的是快乐吗?陆维倾捂着肚子,他太讨厌了,身上的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男不男女不女的身体。

    他忍受不了了,也不想再去忍受了。

    俞生南的温柔只是因为他看不见苦难罢了,无关痛痒的文字能解决什么呢?连母亲都知道他不会回头了,但是……看不见就不存在了吗?

    看看自己吧!

    陆维倾咬着牙,再度想起那个夜晚温暖的拥抱,好像身体的不适瞬间被驱散了,他只想呆在男人身边喊他一声父亲,如此卑微,却深深渴望着。

    他幻想着自己和男人道出真相的画面,幻想那个温暖又平凡的拥抱,无穷无尽的遐想在心里滋生,身体的疼痛顷刻间消失。越是胡思乱想,越是兴奋激动,他嘴角洋溢着微笑,比平时还要多。

    “我要去告诉他!就现在!”他突然大喊道。

    “什么?”寝室的其他人都纷纷转过头,只见陆维倾猛然站起来,飞速穿上外套,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闻若康一把拉住了他,他这个样子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自打拿到这本书,便一直没有停下,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身体保持那个姿势就没有变过,每一页都看得很久,仿佛要将每个字眼都钻研看透。本来想让低迷的他开心开心,结果现在反倒有种荒诞疯魔的样子。

    “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他。”

    “找谁?”

    “找我的父亲。”陆维倾莞尔一笑,他头也不回地奔跑出去。

    宿舍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着,只有江安最快反应过来,“小陆的父亲?来北京了吗?”

    “这么晚?都快十点多了吧。”

    “但我也没听到他打电话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只有闻若康深深皱起眉头,他不觉得是这么回事,他从未在陆维倾嘴里听到父亲这个词,他最多偶尔提及已经过世的母亲。即便自己多嘴问过关于他父亲的事情,陆维倾也是闭口不提,仿佛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他怎么会好端端地去找父亲呢?

    闻若康越想越是不安,他抓起手边的外套也跑了出去。

    陆维倾并不是发了疯,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当翻过学校的高墙跳下台阶时,那个雨夜的所有回忆便涌向了他,他知道要去哪儿找到俞生南,凭借着印象中的地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那栋熟悉的小洋楼。

    惊蛰已过,夜空干净得像被打扫过一样,月光伴着星辰微光落在他微微出汗的面颊上。本就俊美绝伦的外貌,因为此刻的欢喜而熠熠生辉着,他迫不及待地按向呼叫铃。

    “谁啊,这么晚了?”带着困意的女声说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找俞生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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