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1)

    “走吧哥,我送你回去。这黑不隆咚的天,太不安全。”周语朝把挂在椅背上的衣服一抽,顺势往身上一套。洛珩川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抬眼往窗外看了看,眉头拧了把道:“当我姑娘呢?”

    “我宁愿送你回家,也不送姑娘,感不感动?”周语朝甩了甩吊在食指上的钥匙,冲洛珩川吹了记口哨。

    被迎面砸来的纸团截断了半个音。

    语音导航提示前方路段畅通。周语朝按下开关,车窗突升,将飘摇夜雨挡在车外,雷声亦混作一团,声声震耳,如天神发怒,七情六欲全泄,普世众人避不可避。

    “妈的,昨天刚把车刷了。”周语朝气极,推了把方向盘不满地抱怨。

    洛珩川转头盯着车窗外出神,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捏了根烟,烟不带规律地来回颠倒。

    周语朝用余光瞥着洛珩川,似乎心思沉重,他刚准备换个话题时,洛珩川忽然幽幽开口道:“他不可能死而复生的,我的子弹穿过他的胸口,距离太近,他当场就没了气。”

    “我当然知道.....当年我也.....”

    “可是,看到黎南的尸体时,我就感觉他回来了。”洛珩川的眼神幽黑如渊,一踏步就会跌落。

    “语朝,如果是他,他不会让我那么轻易地死。”洛珩川微微低头,他极小心地扭了下手腕,痛心切骨顿袭,他白了脸色。

    如此大费周章地跟踪自己,得了机会却没有将那几刀插入心、胸、肺任意一处。醉翁之意,像极了他的手段。

    “轰隆隆!”瓦釜雷鸣,黑雷滚滚而来,掩车窗视线,风潇雨晦,仿若末日。

    而同时相携而至的是不安分的电话铃。

    .洛珩川家

    唐阮玉刚洗完澡,身上还残留氤氲热气。他用浴巾仔仔细细地擦过,然后换上干净的长袖衫。他趿着拖鞋,走出浴室。忽感喉底干燥,想要喝口水润润嗓。于是抬手摸过右墙,往厨房的方向走。

    “哒...哒。”是皮鞋鞋跟与楼梯面相触的摩擦声,唐阮玉下意识撇头。门并没有完全关上,还透着一条缝,所以声音虽轻但依旧隐约入耳。

    不是珩川。

    唐阮玉的心里闪过一丝判断,手上本来滞停的动作又埋头继续。他的右手持着水壶,壶对口,水自流。

    “哒...哒。”门外的脚步声比刚才还近了。唐阮玉侧耳倾听,忽然垂手,将杯子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他们小区的户型是一层两户,住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平日里不太出门,就算出门,通常也穿一双软布鞋。洛珩川走路几近无声,就算是穿马丁靴,他走路声也会被克制,所以他的出现大都悄然无声,唐阮玉好多回都会被吓着。

    那走路声愈发接近,再拐过一个弯,就会停住。唐阮玉的手在无意中抓到了桌上的手机,那冰冷触感反而在他心头诡异地敲打了一顿。它不是一顿猛敲,是压着心尖刁钻地打——紧张、莫名的恐惧开始分泌。

    唐阮玉吞了吞口水,嗓子底一瞬而起的疼痛在此时此刻都无声消灭。他憋着一口气快步走到门边,双手因紧张而发抖,他抓紧门把手,万千小心地将门往前推,门缝本就不大,他只用了几秒钟就将门合上了。紧接着手指下移摸到锁扣,他飞快地将锁扣往右转了三圈——接连啪嗒几声后,门终被锁上。

    唐阮玉的指甲盖甚至都因此而变了色。他点开手机屏幕,哆嗦着把电话拨了出去。

    另一边,周语朝已经将车速减了下来。雨势过大,视线能见度过低,他只能把油门支得再小点。洛珩川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打断了思绪,他垂眸,又因来电显示而目光瞬凛。

    “喂,小玉?”

    “珩川!”唐阮玉左手扣右手,他背靠白墙,语气急促像抓了救命稻草。

    “门口有人。”

    “......”躺在手心的烟被洛珩川受伤的左手顺势捏爆,烟草溢出掌心,全部沾染在上。红晕亦从纱布面瞬间开裂。

    “你进到卧室里,把衣柜拉开,在第二个抽屉的最深处有一个定位警报器,按下开关,把它揣好了,然后....躲在衣柜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我马上就到!”洛珩川的话引起了周语朝侧目,他不问,却加重了踩油门的力气,车子碾过水塘,飞速奔驰。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激得唐阮玉一激灵,他捂紧了嘴,将那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硬生生遏制。他捏紧手机,转头就跑,跌撞难避,可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进了房就一把拉开衣柜,血液因过度紧张而供应不畅,人禁不住地狂抖。

    “我找到了!”唐阮玉手一抖,险些抓不牢。

    “嘭!嘭!”门铃声骤然中断,改为粗暴的砸门声。

    “......”洛珩川的伤口彻底撕裂,耳朵隔着屏幕都感受到那催命般地狂躁,好像下一秒就会被破门。

    “小玉,拿一个枕头抱在胸前,然后躲好了。我马上就到了!”

    唐阮玉一个劲儿地应,他从床上扯过枕头,接着躲进一排长外套中。他把自己蜷缩成团,枕头高竖而起,遮挡着他的胸、腹。他的双腿快没了力气,冷汗如瀑,一阵阵冒过,他就要不能呼吸。

    “....啪嗒。”一声,门锁开了,一并而来的还有那尖锐刺耳的皮鞋声。那声音落在暗夜中,像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一声一声地提醒着他的来到。

    “......”洛珩川的眼睛快渗出血来。

    唐阮玉的手指骨节被咬在嘴里,他咬得过于用力,导致皮肉蹭破,血腥味开始蔓延。

    洛珩川比唐阮玉更加敏感,他已经听到了这人的移动方向——他跨入卧房,在床边徘徊。唐阮玉也听见了床单被掀开的声音,他已经非常接近自己。

    ”叩!叩!”唐阮玉瞪大着眼睛,眼泪开始无法自控地狂涌,骨节快被他咬烂了,勉勉强强才堵住他的呜咽。

    那人是弓着食指在敲衣柜门,以两下一顿的节奏由左至右试探,却迟迟未将门拉开。唐阮玉藏在口袋里的警报器开始亮灯,红灯无声频闪。

    “啊!啊!”洛珩川顿时失去心跳,哀毁骨立都不为过,他亲耳听到唐阮玉的身体被人从衣柜里强拉硬拽,背脊撞击床角的声响像一枚惊雷把洛珩川炸得片甲不留。

    “珩川!救命啊!”唐阮玉被人扣着颈脖,在地上不遗余力地拖拽,那人第一刀落下的时候,正扎唐阮玉的腹部,幸好枕头挡于前,枕芯破裂,飞扬而出的白毛像十二初雪,落了满地。

    “小玉——”洛珩川失声大喊,而此时此刻闪着警示灯的警车已先一步到达小区楼下。周语朝忍无可忍,大骂着以极危险的角度甩过最后一个路口,他无视交通灯,在一通急促的喇叭声后,车子险险地通过。

    周语朝还没将刹车踩到底,洛珩川已经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穿着警服的警察已经聚集在楼下,洛珩川如离弦之箭横冲直撞,周语朝在背后喊他,他充耳不闻,卯足了劲儿一口气往上跑,他的鞋底在楼梯面上发出糟乱的声响,奔跑的喘息声在自己的耳朵边上放大。

    “……”熟悉的桃木门大敞着,寒风瑟瑟,吹它面,门上的金属便随之碰撞。洛珩川连想都没想,径直往里闯,身后的人群后脚才跟上。

    从门口到客厅、再到卧室,棉絮一路皆有,混合着的还有唐阮玉外套上的聚酯纤维。

    “小玉!”洛珩川一接近卧房,唐阮玉就倚着门板半瘫在地上。洛珩川几乎是双膝跪地,身体一下子没了支撑力。他伸出双手扣住唐阮玉的肩,迫使他面对自己。唐阮玉一被触碰就吓得尖叫,他胡乱地挥着手,人不断地往后缩,洛珩川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心急如焚地低吼:“小玉!是我!洛珩川啊!”

    “……”唐阮玉像失了心智的废人,目光迟滞且无神地盯着前方,两腿在地上乱蹬,洛珩川不得不用蛮力将他钳制。

    “……”洛珩川的领口沾着外头冷咧的风,混着橙花油的味道,一腔侵入唐阮玉。他忽然松了肩头,血液回温,四肢好像有了知觉。

    “珩川…?”唐阮玉小声地试探,洛珩川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逐渐不稳。

    “我在这儿。”唐阮玉抖着手去抓洛珩川,靠得愈近,洛珩川身上的味道就愈明晰。那一击是叫唐阮玉崩溃的。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唐阮玉本能地想要靠近,却又在刹那警告自己不要越界。于是他只能反复重复,将恐惧从口而出,即使身体已经全然失控,情绪如同一团遭乱的鸡毛,他也还在硬撑。

    洛珩川的目光一寸不移,直至他被扯破衣料的肩头,他忽然伸出了手。

    “.......”唐阮玉一下没能转过弯来,他呼吸一紧,吼底苦涩好像回了过来。身体似乎也不太冷了,因为被抱住了的关系吗。

    唐阮玉拼命地眨了眨眼,也看不见。可是他一抬手就碰到了洛珩川的手臂,环着他的肩脖,扣着他的背。唐阮玉不太相信,用指尖轻点其臂,又飞快撤回。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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