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1)
【异象】
双月一四零年·巴钦境内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红色长袍的金发男人合上了经书,卷起清扬尘土。厚重的黑色经书上镶着金制的倒十字,就和他额头正中央细小的黑色倒十字一样。即便在过去教徒的眼中,这是恶魔的象征,而在现在,这却是一种最为主流的信仰,而在宗教之国巴钦,信仰即是一切。
金发男子虔诚地将经书递给面前躬着身子的信徒,左手揽过右手的长袖,露出米白色的内沿,在信徒的后脑勺上轻轻抚过。他如装进了一涌清泉的蓝眸中透出了和平、怜悯与尊敬,却依旧无法掩饰与生俱来的高傲。
信徒缓缓抬起头来正视红衣主教,是位俊俏又年轻的金发碧眼的男人,像是刚刚成年的样子,很少有这个年纪的红衣主教,内心的敬佩油然而生。
他的名字是诺亚,天赐之名,神选之子。
亚麻布长袍的信徒背影渐行渐远,随着沉重的教堂大门在外力之下合上,温暖的光束也渺小到瞳孔里。
“诺亚·夏普,我们的主教先生,似乎没把您的中间名写在名册中。”
男人的话吸引了诺亚的视线,书架旁黑色卷发的男人随手轻合上一本书,语气轻佻却又不失贵族的礼仪,不论是在后颈用银色丝带束起的蓬松卷发,还是大陆上罕见的橄榄色双眸,使他给人一种慵懒的黑猫之感。
代表罪恶的中间名,为了避免引起注意通常会用缩写或是像他那样干脆省略。
“是红衣主教。”诺亚几步径直走向前去,步伐急促却沉稳,“阁下既然知道我的中间名,看来不是一般的客人吧。”金边红袖之下纤细的手指轻点在教会名册上,轻盈得仿佛在弹奏旋律。
“夏普红衣主教,见到您是我的荣幸。”黑发男人娴熟地退后一步微微躬身,抬起面前之人一手,低下头在柔软的手背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在大陆上这样的礼仪只是对于女性,显然对方是刻意的,诺亚想着。
他注意到了对方的着装,单薄的白色内衬上翻花的复杂样式,紧促贴身的黑色背心,偏淡一点色泽的黑色外套这些都不算什么,体现男人身份的是他胸前黑色眼镜蛇纹样的徽章,与他眼角那粗略一看以为是痣的黑点,事实上是很细小的倒十字。
男子似乎也是发觉了对方在观察自己,索性很是随意地一手放胸前躬身介绍自己,“您想的没错,我就是新约克的大公,路德维西··海默,想必对阁下来说并不陌生。”
“路德维西”
诺亚心里反复念着对方的名字,情绪的波动被路德维西收进眼底,“你是什么?在我之后,妒忌?暴怒?”一连串的问题,他却不需要任何回答。
不管面前的男人是谁,他知道自己是他的首领,想到这里,他抬手轻抚过左脑侧落下贴耳的金发,恢复往日的平静,“失礼了,我没想到在亚梅洛之战后,还能有幸与其他人同时存活在一个时代。”
诺亚感到惊异的源头也是路德维西无法解释的一点。在那场战役中,七宗罪化为乌有,甚至没有一点残骸。随之不久便以一定的顺序在世间出现七宗罪,即便不再是原来的人,却依旧保留着记忆。
这不是复活或是重生,而是转生。
此后转生的七宗罪,同一时刻只会出现一个,譬如当第一个转生的傲慢死亡后,妒忌才会转生,一直如此循环,也就没有同时有两位七宗罪存在的现象。
而现在的确称得上是异象,先前的一切只不过还是某种预兆罢了。
“我代表的是智慧的生灵贪婪的本性,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傲慢吧。”路德维西抬手理了理领结,佯装随意地扫过对方的眉心,“诺亚,你的标记不怕被别人认出么?我们被所有的异族视作敌人,一旦被发现是七宗罪便会立刻消灭、尸骨无存,作为首领的你应该最为了解。”
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诺亚不禁有些困惑,与恼怒参半。作为新约克的贵族,竟会忘记了基本的礼仪,对方定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诺亚的确很在意这些细节,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字眼都会在他的脑中停滞许久,这也促成了他的多疑与警觉。
“请放心,在巴钦黑色倒十字是海德教的标志,目前已经没法通过这个标记来辨认七宗罪了。”
“啊是么?看来我内政处理多了。”外界的事情就少了些关注。他这样喃喃自语道。
他忽的像想到什么似的贴近金发,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浸入那团柔软轻松的发丝,诺亚的外貌没有男性五官的刚硬,更多的是柔和到接近完美的程度,阳光停息在他卷起的睫毛上甚至有些甜腻的味道。
诺亚对对方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恢复理智拍开了对方的手,脸上不满之色尽显。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的确是有些无礼了,路德维西收回手刻意轻咳一声,“我只是很好奇,阁下像是刚成年的样子。”
“我是双月一二六年出生的。”
“那这样算来,你才十六岁?这个年纪能当上主教已经是个奇迹了。可是转生者只有在十八岁的时候才会恢复七宗罪的身份,你为什么”
“是红衣主教。”提到这个话题,傲慢的本性总是无意中流露。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发生,他是第一个。
“我想是因为我是历代转生者中最优秀的一位吧。”他如此自夸道,只是似乎对方的问话牵扯到了自己一些不好的回忆,微微蹙眉,“事实上我也无法解释,但是你和我同时存在也无法解释,我有预感,这一代会出现更多的异象。
“对了,你这次来找我的原因不止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当然。”路德维西垂眸叹了口气,双手撑起自身坐在身后的桌沿上,微微抬手伸了个懒腰,“我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
诺亚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选择了沉默。
这个人真是没有一点大公的样子。
“是吗?我也不过是在同类面前这样,你知道的,我是恶魔,我已经伪装了好一阵了。”他像是看穿了诺亚的心思一样,“我年龄比你大,对人心的观察自然也比你熟练。
“有个人——是我信任的人,告诉我,巨树那边一直到当年的战场附近,有亚梅洛的生命反应。”
诺亚的瞳孔在瞬间缩小。
亚梅洛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亡,即便是陷入了短暂的沉睡,也已经没有了生命反应,如果这种情况出现的话不去现场就无法解释吧。
无法解释,无法解释,最近出现了太多的异象。
诺亚一时只觉头痛。
“你一定感兴趣吧,不妨去看看好了。”路德维西像是受不了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顺势从桌沿滑了下来。
诺亚索性双手抱臂,双目平视男人的举动。
能见到传闻中政治手段非比寻常的新约克大公真实的一面,还是给了他些许惊喜。
值得高兴的是,七宗罪的一员目前有这样有力的身份地位,和富可敌国的财力。
尽管凭与路德维西第一次的会面,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好印象。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我又为何相信你?这句刚要出口的话被吞下了喉,自己是有理由相信他。
“第一,我的能力不如你。第二,到达战场需要穿过新约克,以我的身份不是很方便。第三,宫廷里还有些事等着我去处理。这些理由够了么?”
“够了。”
双月一四零年·西之新约克
这个帝国在还叫约克的时候,是被茱莉亚家族世代统治,直到一位叫乔西亚·海默的公爵娶了茱莉亚三世的长女,按约克的法律顺理成章成为了国王,子嗣便开始继承海默这个姓氏。
在人类四国大战之后,茱莉亚家族趁此机会再次夺权,茱莉亚十五世便是当今女王,而她的丈夫,国王蒙德罗·茱莉亚·海默早已在多年前死亡,死因无从可知。
此后,茱莉亚家族已完全掌权。
别人看来是这个样子,时隔多年,其实路德维西与海默家族的血缘隔的很远,不过是挂着一个和国王同族的姓氏罢了。
况且,因为这个姓氏,让茱莉亚十五世那个老女人把自己当成眼中钉,唯恐哪天海默家族会与他们争权。在他看来,海默家族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了。
巧的是,诺亚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为了路德维西传达的消息,他可能几十年来都不会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国家。
的确,比起巴钦洗脑式的宗教信仰观念,新约克只有表面的繁华,实质上城市里藏污纳垢,尤其是它原本的制度,使得社会分层极其明显。
即便知道消息来的无凭无据,但看在他是七宗罪的份上,去一趟倒也不碍。
诺亚在城镇郊区的一家酒馆留宿,他轻轻推开门,只用了很小的力气,却发出了极为明显的吱呀声,尤其是在这样寂静到令人恐慌的夜晚。
午夜,酒馆一楼的吧台、圆木桌坐满了人,多为手执装满啤酒的木杯的中年男子,在门打开之后,纷纷被新的来客所吸引,又是一个走进狼穴的迷途羊羔,从着装来看无法分辨是哪来的,但是丝毫没有给人以威胁。
诺亚只在外面披了件不显眼的灰色的袍子,一头金色卷发却无法完全覆盖,几根孤单的发丝在外显得脆弱无比。
他双目环视过酒馆内,直截走向吧台。似是有些久远的红木,表面被酒水泡的有些涨开。
“大床,只住一晚,不用找钱。”
他随手从衣袋中取出新约克的纸币摆在桌上。
“谢谢,谢谢上楼右转第三间,请。”
年老的女人眼底泛出了像是没有底的贪婪,很快地收走了钱,生怕被人抢走。这样阔绰到毫无防备的举措,让早已潜伏在周遭黑暗中的危险蠢蠢欲动。
诺亚不想察觉这些,他也不必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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