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妹妹的阴影(2/3)

    面前的女人还在继续说话：“雪衣，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林瑶那边我也说好了，只要你同意，就可以跟我……回家……”

    但对方还是出现了。

    她只是想，啊，果然是这样。

    她像是想要补救什么一样，用颤抖而不安的声音说：“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吧。”

    她本该非常熟悉，但此刻又感觉异常陌生的女人，在说完“小鸟的羽毛”之后，便像是想要逃避一样，匆匆站起身来，提起了自己的拎包，用格外快的语速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她说完这句话，没等顾雪衣回应，便逃一样快步走向了楼梯。

    和新的妈妈，和姐姐一起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必须留给妹妹时间，必须让妹妹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做决定。

    但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她应该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应该已经习惯了和母亲一起生活，习惯了做母亲的孩子了。

    顾雪衣感到困惑，事到如今，她不能理解对方提起这种事来有什么意义。

    如果，顾阿姨能够理解这件事的话，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慢慢地，妈妈每两个月，甚至每三个月才会来看她，后来，妈妈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顾雪衣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有些惊讶，又有些迷茫。

    “那时候，总会有一只白色的小鸟来看我。”

    顾雪衣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就算她的喉咙哽住，她也必须发出一点什么声音来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女人并没有等她。

    讨厌。

    她听见了女人的叹息声：“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我，只是来见见你而已。”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沉默还在继续蔓延着，华弥月不想开口说话，也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握住了妹妹的手。

    也许顾雪衣应该感到感动。

    顾雪衣呆呆地看着她，觉得自己也许该笑出来。

    华弥月呆呆地望着顾女士的背影，对方在走到楼梯口时，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她感到非常无力。就算跟着妹妹过来，她好像也只是坐在这里而已，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为什么呢？

    对，没错，生出她的，她直到四岁为止的妈妈是……面前的女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抛弃掉她的人，还会再出现在她面前，还会说出这种话来呢？

    “自从你出生之后，它就没有来过了……”女人吸了一口气，用有些局促的声音说：“你的……你没见过的妈妈，她，她在窗台捡到了白色的羽毛，非常漂亮。”

    这是讨厌吗？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见到她，只要见到面前的顾阿姨，她就会觉得心口很难受，灰暗的记忆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她还记得每夜缩在被窝里恐惧又无助的感觉，也还记得自己看到弥月叫着“妈妈”的时候心中的刺痛。

    这是顾雪衣从未听过的话题，但她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她想要打断对方的时候，她听到了女人哽咽的声音：“所以，雪衣，雪衣是……白色的，小鸟的羽毛。”

    对方真的是明白的吗？

    时间变得异常漫长，华弥月觉得这大概会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午餐时间。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会被丢下呢，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为什么还是会被讨厌、被抛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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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明最喜欢妈妈了，她想一直和妈妈在一起。那她为什么，会讨厌她呢？

    她应该，已经忘掉她应该叫“顾阿姨”的这个人了。

    “雪衣……”她先是用近乎叹息的声音叫了顾雪衣的名字，然后才轻轻地，慢慢地道：“你出生之前，我在医院的床上……经常看着窗外。”她说着这话的时候，也望着窗外，像是没有勇气去看顾雪衣的表情。

    “回家”，她改变了措辞，不是“跟我走”，而是“跟我回家”。

    希望一次一次破灭，到最后，阿姨要顾雪衣改口叫她妈妈的时候，顾雪衣甚至没能感到伤心。

    母亲是温柔的，她会时常关心顾雪衣的学业，会给顾雪衣买新衣服，还会经常看顾雪衣的画，比真正的妈妈更像是妈妈。

    死寂持续着，华弥月僵硬着身体，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作。她担忧地看着妹妹，想说点什么，又想做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顾雪衣迟迟没有给出答复，她只是僵硬地坐着，僵硬地看着对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雪衣，你想的话，你想的话，我……我们……”女人显得非常局促，她大口地吸了几口气，手也像是无处安放一样，她先是把紧紧握住的手放上了桌子，很快又很焦急一样把手放回自己的膝上。她的焦虑和犹豫显而易见，在几十秒钟之后，她才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一样，望着顾雪衣，用激动得有些走调的声音说：“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生活。”

    顾雪衣还是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眼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沉默又持续了一阵，顾雪衣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她低着头，好想伸出手去抓住姐姐的手，和姐姐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顾雪衣感觉自己的指尖好冷好冷，她近乎呆滞地望着对面的女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像是完全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一样，像是冰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的脸。

    妹妹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桌上的饭后甜点完全凉透的时候，顾女士才像是理解了什么、又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慢慢地将视线转向窗外，轻声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顾雪衣什么都思考不了。

    女人的脸上有着泪痕，她深深地对华弥月低下了头，做出了近乎鞠躬的动作，然后才慢慢走下楼梯。

    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但在她即将这样做的时候，对面的女人又说话了。

    她已经不用再骗自己了，妈妈不要她了，妈妈永远都不可能来接她回家了。

    华弥月的直觉告诉她，对方似乎在看自己。她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便莫名地对她点了点头。

    “走？”最终，她也只能微微歪着头，用僵硬的声音，问出了一点都不重要的问题：“去哪里？”

    她在一开始有多想见她，现在就有多不想见她。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气音，尾音听上去轻微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