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ckingland&水中的奥菲利亚(1/1)

    01.

    海洋是世界上最包容的存在,仿佛是你能想到渣贱文中最最最下贱的贱受,自甘堕落无怨无悔;顺便兼具黑洞受的属性,藏污纳垢,无所不食。

    小时候哥哥教我大海的规矩: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小虾吃泥巴很不幸,我就是那块扶不起打不破甩不开拍不烂的一块泥巴,我原以为这辈子只能欺负比我更弱小的碳基生物——我身下的海藻。可是现在的我躺在医院里,身上贴满各种蜘蛛蟹腿脚一样的电路,生死不明前途未卜,以后怕是连烂泥都没有机会做。

    如果有来世,我想投胎当生蚝,我不求像蓝鲸一样有着庞大到其他生物不敢招惹的身体,也不求像逆戟鲸一样是战略攻防的顶级高手,我只想当生蚝,有个厚厚的壳可以保护自己,每天被海浪的吟唱声叫醒,睁开眼是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无数的浪花围绕在我身边为我舞蹈;闭上眼是夜幕下的银河,纵然在黑暗中也是繁星璀璨。

    你看我一点都不贪心,我唯一的奢求,就是能避开那些讨厌的人类,讨厌的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真兽亚纲目灵长目类人猿亚目人科人族人属,他们无法也不敢自由地奔跑在海洋之中,他们生来就没有厚重的毛发保护自己,也没有能够抓握土地的脚底板,甚至都没有一个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他们连生蚝都不如。

    他们只能可怜兮兮地被关在一个铁皮盒子里,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在广袤的大海中游弋。

    海洋像母亲的子宫,是最能让我感觉都无拘无束的存在。

    我爱她,如同热爱我的生命。

    至于那些令人作呕的寄居蟹、假装慈悲的须鲸、张牙舞爪的磷虾、油腻肥硕的鳝鱼、青面獠牙的海蛇、胆小如鼠的翻车鱼都通通滚蛋吧谁也别想觊觎我,谁也不可能吃掉我。

    至于人类,他们是最令人作呕的生物,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最爱用最高雅的言语做着最下流的事。

    尤其是想要吃掉我,变成了一只生蚝的我。

    “冬尾至清明,蚝肉肥晶晶”。

    听上去多么诱人。

    我的梦想成真了,现在我是一只生蚝,我闻到了属于大海的味道,我已经能想到枝繁叶茂的海藻朋友们是如何欢迎我的归来,虽然我从一滩烂泥变成了一摊?只?个?颗?还不成熟的生蚝,但我以为凭借我烂泥一样被人踩不扁砸不烂煮不透捶不扁的强大精神,变成一颗生蚝的我,应该活得更加自在快活。

    我决定奔向我自己的天地——我的海洋。

    我的,我的。

    我来了。

    02.水中的奥菲利亚

    人类常常“天不遂人愿”之类的话掩盖自己的无能与废柴。

    可是更不遂生蚝愿。

    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只是更短暂的时间,我又回到了海滨别墅。

    各种广告词里将海边的房屋描述成人间仙境,仿佛只要从账户里轻轻划走一笔钱,无论你有这么多或者那么多的烦心事,你能立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可去的虚假宣传广告诈欺,滨海的房间只要一开窗永远是海风吹来的咸湿味,墙角边厚厚一层绿得流油的苔藓,住在里面的人类不得不一天二十四小时打开除湿机,然后与房屋中随时都有可能从各种人类能想到或者想不到地方冒出湿哒哒滑溜溜脑袋的各类蘑菇作斗争。我要是人类,我大概要疯。

    但是我系一只生蚝呀,肉嫩、水多、味道鲜的生蚝,只要人类不张开大口吃掉我,我只需要安静地待在窗台上,享受着海风里熟悉的味道,暗中观察。

    我现在身处的房间里躺着一个少年,鉴于我所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类都对年龄的称呼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我暂时称呼他是个少年而不是青年,按照他床头工整打印的汉字显示他名叫鹿飞,年龄是二十一岁,周岁。

    对于一颗生命只有二十年的生蚝而言,二十一岁已经是一颗生蚝的暮年,我只要安静地躺在海水中,在呼吸中任由浪花抚摸过我的每一寸肌肤,像是人类吹嘘吹捧的一幅画——水中的奥菲利亚,在铺满鲜花的海洋中,沉湎于绚丽的海底世界,身下的海藻是丝绸的绣榻,头顶的阳光是黄金的雕甍,在紧凑的流水与迷蒙的花朵享受生命的余晖。

    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很明显,二十一岁并不是一个适合沉睡的年纪,床上的少年不应该一直躺在床上用微弱的呼吸证明自己依然存在生命,他如今虚弱的模样让我以为有人在他的年龄计数前少写了一位数,尽管他的脸是毫无疑问的年轻而且美丽。

    即使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开口歌唱,他是沉睡的荆棘鸟。

    被浅蓝色勿忘我图案床单包裹的少年啊,他的头顶应该是无拘无束的垂柳和环绕柳枝的荨麻,而不是蜘蛛蟹脚一样细密的管道和腥甜如鲜血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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