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戏之名 第32(1/1)

    季知涟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又被他暗暗牵引,情不自禁一次次坠入浊流狂涌中——

    他怎会尝起来是这般滋味?

    温润清雅的身躯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与热情,充沛又深邃。这感受如此新鲜惊人,令她忍不住想要继续深入,去探索他的灵魂。

    ——色令智昏。

    一个世纪般漫长的蚀骨滋味。

    她被他爆发的激情所震慑,一时脑中空白一片,更惊讶于巅峰过后,自己竟不觉得颓然和孤独。

    这变化令季知涟心生茫然,她尚且回不过神来,还在独自品味思索。

    江入年却没有给她缓神的机会。

    他抱她,两人紧紧相贴,气息又乱在一起。

    少年的容颜昳丽又潋滟,他埋首在她颈间闷闷道:“你明天不会又不理我了吧?”

    季知涟任由他将手插入自己掌心,与自己十指相扣。

    她沉思着,慢慢坐起身,又拍拍他,示意他也坐起身。

    两人靠在床头,再次望向窗外。

    74楼的高楼景观,高而寂寥。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摩挲。

    少年总能让她心软。

    季知涟单刀直入:“你想跟我谈恋爱、在一起?”

    江入年很坦诚:“想。”

    季知涟沉默了。

    他对她那般好,让她觉得,她也应该回以相同的坦荡。

    她回握了他的手,直了直身子,缓缓开口:

    “我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比我年长三岁。我很爱他,孤注一掷地投入所有情感、精力、金钱。他的身上有我对爱的期许和信仰。”

    “后来,我一点点看它碎掉,抓心挠肺,直至无法修补,肮脏不堪。”

    她耸耸肩,讲述的平铺直叙,虽没讲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已经觉察她情绪里的波涛起伏。

    江入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季知涟顿了一下,嘲弄一笑。

    “在我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人的时候,就已经爱的扭曲又离谱。爱是比死还痛苦残忍的东西,就像永远吊在驴子前方的那块方糖。我也得到过一块糖,可在舔舐的过程里,里面包裹着层层刀片,我还不信邪,我想得到爱,于是将它吞吃入腹,结果可想而知,肚烂肠穿。”

    “我虽然释怀,但我爱的学习也失败的彻彻底底,我不坚强,我一触即溃,所以我不能再碰这个东西。”

    “——爱是深沉的幻觉。”

    她从他温暖的掌心,缓缓抽回自己的手。

    “我最终得到的,是对自我认知的真相——那个像垃圾一样破败的自我的真相。”

    江入年一眨不眨的凝视她。

    她眉宇间是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季知涟没有求生欲,他早已发现。

    江入年不敢想象,这些年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才让她无法接受自己,更无暇体会别人的爱意。

    但他只想抱紧她,再紧一点。

    如果有一天她碎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一点点拼好。

    季知涟错愕地看向将自己抱了个满怀的少年。

    他胸口的心跳,强壮又有力,他在给她力量。

    江入年抚着她僵硬的脊背,她在他怀里,被一点点抚慰。

    他温柔地在她耳边呢喃:“你是蛇,还是玫瑰?”

    季知涟一头雾水:“我……蛇?”

    非要二选一,她和娇艳的玫瑰怎么着也不搭边。

    江入年点点头:“在所有人看来,玫瑰被蛇圈养囚禁,蛇坚硬残忍,玫瑰美丽脆弱,是两个极端。”

    他将下滑的被子上拉,盖在她肩头,又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五指张开为梳,替她顺发。

    季知涟在他身上熟悉而清浅的暖香中,渐渐松弛。

    江入年声音低沉悦耳:

    “但没有人知道,它们彼此依存、相互保护。蛇依赖玫瑰,将善良藏于鳞片之下,而玫瑰才是真正的猎手,她将野心裹上一层纤弱的糖衣,他们联手对抗外敌。”

    他轻轻道:“虽然表面上,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物种。”

    她不置可否。

    他将一个吻,绵绵落于她发顶。

    “但如果真是不同的物种,为何暴风雨之夜,当界限打破,他们能够互相转化?”

    “他们能够相爱?”

    他低头深深望进她的眼睛:

    “——因为它们本质上,其实是一类人。”

    季知涟心头一震。

    江入年对她微笑,笑容真挚:

    “让我来保护你,让我来当你的盔甲。”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她没有说话。

    第一次,内心在天人交战,极限拉扯。

    一个声音说,别信他,没有人能托举另一个人。你永远也不可能打破自己的命运闭环。

    一个声音说,信他,试试呢?万一这次会不同呢?万一,他能带给你不一样的结果呢?

    试试、不试、冒险、原地……

    思绪纷飞,五味杂陈。

    江入年不催促她,他只是温柔的望着她。

    那双眼里盛满的、曾让她万分不解的东西……

    如今渐渐清晰。

    ——那是爱。

    他爱她?

    他为什么爱她?

    他爱她。

    ——他竟然会爱她!

    季知涟内心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

    她忽而用力将他推倒,埋首于他颈间,眼眶潮湿。

    她的发梢在他颈间垂落,闷声闷气道:“你还可以吗?”

    他的脸又红了,却用力抱住了她,带着喜悦。

    “……嗯。”

    她于是再次吻上他。

    这一次,她对他完全敞开。

    -

    理性的人会本能的规避痛苦,亦对快乐无所依偎。

    可若没有最极致的痛苦,快乐也不会来的盛大干脆。

    季知涟不是个理性的人,所以她愿意再试一次。

    哪怕这爱会使她破碎。

    ——会将她再次毁灭。

    年年

    季馨通常不会参加她的家长会,但这次却不请自来。

    像是战火点燃前的一个讯号。

    母亲来到她的学校,身着丝绸旗袍,头发盘成发髻,身姿摇曳间,一双秀目却是冷的。她将端庄大方的衣服穿的艳气耀目,声势夺人。

    这带有隆重意味的美艳超前与小城气质格格不入,她踏足进来那一刻,所有人都在侧目看她,男家长、女家长、学生、老师。

    那些目光里,蕴含了惊艳、好奇、打探、暧昧、鄙夷、嫉妒、不屑……

    教室里,老师在跟家长开会。阶梯教室里,年级主任则在跟学生们开会,讲的激情四溢,翻来覆去,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叮嘱他们不可松懈,以及小学升初中的重要性。

    夏季,密密麻麻的人头,几百个人一起呼吸,空气沉闷炎热,气味难闻。天花板上只有四个老掉牙的风扇在咯吱咯吱疲倦运作,季知涟听得昏昏欲睡,偶尔清醒,只恨怎么还在继续。

    结束后,她走得如释重负,顺着人群飞快地沿着走廊往回走。

    于是一眼看到教室门口栏杆上、支着手臂抽烟的季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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