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1)

    陈颂望着他问:“你是不是谈过很多个人。”

    顾墨不置可否,笑得很淡:“你很介意?”

    陈颂摇摇头:“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对你是认真的,希望你好,所以……”

    顾墨脸上的笑意已然散去,他松开手起身准备离开。

    陈颂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地拉住他的手,好像他没拉住,顾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陈颂紧张地说:“我不说了,我们好好吃饭吧。”

    从这一刻,陈颂便知道了,顾墨是他这辈子永远抓不住的风。

    顾墨没再留下吃饭,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敷衍:“有空再来看你。”

    陈颂不知道顾墨的工作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更不知道说的下次是多久以后。

    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在陈颂还以为要很久才能见到顾墨时,顾墨却在两三天后出现在家门口。

    深夜,门铃,一身酒气。

    “surprise~”

    他们没有过多的话题,只剩下那些事。陈颂生怕又说错哪句话顾墨又走了。

    顾墨也像是对这样的陈颂很满意,二人留下了甜蜜又短暂的时光。

    顾墨知道陈颂开学后准备搬去学校,他给了陈颂一把钥匙。

    钥匙通往的大门是学校附近的小套房。比他原来租的房子大了一倍,但对普通家来说也不算大,就是够一个人生活的不憋屈,有个小客厅。

    顾墨说是自己家,以后要陈颂在这等他。陈颂有些怀疑他哪来的钱,顾墨只是笑着逗他,前几天刚还完债租的。

    陈颂还是不信。

    顾墨却理直气壮说:“那不然你老公天天忙得不回家是因为什么。”

    陈颂想想也是,但没多问。

    有时顾墨会待上两三天,有时又一两个月不见。

    他们还是没有添加联系方式。

    直到有一次,两个月不见的顾墨像第一次浑身是伤的回来了,吓得陈颂憋了很久的担心一下子爆发出来。

    他落泪的样子像一副死了丈夫的模样,一声不吭地给顾墨处理伤口,看得顾墨竟然心疼了。又心疼又好笑。

    明明只是皮外伤。

    顾墨好声好气地哄着,这才告诉他自己在一家赛车俱乐部工作。当个……打杂的外加是个摩托车赛车手。身上有些伤很正常。

    陈颂崩溃的情绪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顾墨终于肯跟自己说些关于自己的事,他很高兴。

    他跟顾墨了解了赛车,觉得有些危险,但他只是默默支持着,担心也全化成编制的红绳链,以此来保佑平安。

    编完手链还要拿去有名的寺庙里祈福。过程繁琐,但陈颂乐意为之。

    只不过顾墨经常弄丢,陈颂一开始还会生气,到后来渐渐习惯了,只是一遍遍去重做。

    那次崩溃过后,顾墨跟他终于加上了电话。只不过顾墨从不看信息,有事也是打电话才会接。

    到后来打电话也没接了。陈颂也没见过顾墨了。

    陈颂以为和顾墨就这么结束了。

    他很伤心,但知道这天终究会来,也一直在心底给自己做暗示。

    所以这天来的时候,他没有声嘶力竭,没有苦苦纠缠,留住了这段感情的美好记忆,给彼此留住了体面。

    然而,更大的巨变是六月,大一下册接近暑期的初夏,陈颂接到了医院的联系电话。

    “您好,陈颂先生。我们这是温市第二人民医院。您的父亲陈升平先生苏醒了,但情况不容乐观,可能时日不多,你能过来一趟吗?”

    陈颂请了一周的假飞回南城温市。

    病床上瘦的像具干尸的男人带着氧气瓶,一见到陈颂浑浊的泪就落在沟痕爬满的脸上。

    他说话很轻很慢很艰难:“颂……阿爸……对……不……起……你……阿爸爱……你”

    陈颂面无表情地坐在他身边,但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那个总是打骂他的父亲破天荒地跟他道歉,更让他无法置信的是说爱他?

    人在空口说白话时是无人会相信的。所有的信任全来源于行动证明。

    可陈升平的爱在哪?

    一辈子赌博不求上进,让他自卑无法回答无数人的问题——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欠债的追上门他却逃到外地,而他和母亲却被欺辱打骂?

    还是赌光了钱打骂他,逼他交出母亲的钱?

    还是……还是他一直戳着他的后脑勺骂,怎么生出个你这么没用的同性恋畜生出来?

    究竟是哪一样啊?谁来告诉是哪一样啊?

    陈颂崩溃地抓住头发,用力扯着。实在是想不出是哪一样。

    陈升平痛苦的看着儿子逐渐崩溃的模样,伸出手想安抚,可是他永远都无法触及了。

    陈颂根本无暇顾及陈升平,陷在自我争辩的过程里无法自拔。

    他不懂,不懂为什么,为什么陈升平说爱他!

    那他证明给自己看啊!为什么说了爱他又活不了多久了!

    陈颂情绪激动地怒吼着,陈升平拼了命想安抚他,可怎么挣扎他都无力抱住崩溃的儿子,他也情绪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解释安抚他。

    等陈颂冷静过来时,病房里已经乱成一锅粥,陈升平被推进了手术室。

    陈颂跪倒在地上,好像越来越难呼吸,手有些发麻。直至一通电话不停的响着惊醒了他。

    像是顾墨不断按门铃一样,他下意识接起。

    真的听到了顾墨的声音

    对方有些愠怒:“你在哪。敢夜不归宿!”

    陈颂哽咽着:“顾……墨……”

    顾墨听出了他的不对劲:“你在哪。”

    陈颂没说话。

    顾墨语气加重了,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陈颂!”

    陈颂心跳了一瞬:“说了你就能出现在我眼前么。”

    顾墨忍无可忍:“告诉我地址!”

    陈颂说出了医院的地址,顾墨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陈颂看着红色的手术室三个字,浑身止不住颤抖。

    眼前一幕幕都是高三快高考的那个夏天,陈升平滚下楼梯,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看着他。

    高考前夕,陈颂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却撞见父母的争执。

    陈升平嘴里骂着最肮脏的词汇,拉着提起行李箱的母亲。

    二人争执狠了,母亲一怒之下推了陈升平一把,陈升平就这么滚下了楼梯,挣扎了几下,从此就再也没爬起来。

    母亲最后跟一个男人走了,男人有钱,给陈升平安排了看护。

    陈颂再没和母亲见过面,男人说会给抚养费一直到十八岁,叫陈颂别来打扰他们。

    陈颂对这个家,对父母的感情不深。可以说几乎没感受过爱,可他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呢?

    是因为他与父亲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液在体内叫嚣么?

    那是陈颂离十八岁还有一个星期的夏天,他无家可归了。原本维持在表面的家,也终于崩裂。

    陈颂高考发挥失常,一向尖子生的他,考进了破本科。

    陈颂去了北城,逃离了这个湿冷的江南。

    说不怪不怨恨父母是假的。但陈颂能理解母亲的离开。

    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不爱,要把他生下来。

    顾墨出现在他面前时,陈升平已宣告抢救无效。

    医院长廊的炽光灯长夜亮着,惨白灯光打在陈颂肿痛的眼皮上。

    眼前的地面多了一双马丁靴,张扬的黑色装进视线。头顶落来青年粗重的呼吸声。

    陈颂抬头,怆然地望向顾墨,眼神空洞无物,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机械地重复着:

    “我害死了我爸爸。我……害死了我爸爸……我不该被生出来……我不该……”

    许久不见的陈颂瘦得脸颊有些凹陷,憔悴苍白的肌肤里嵌着一双血红的眼,发丝凌乱地黏在满是冷汗的额前,犹如无暇的白瓷突兀地出现几道裂痕。

    顾墨满腔怒火顷刻熄灭,不忍地蹲下将他拥入怀中,不断摸着他的头发。

    后来陈颂发了高烧,昏迷很久。

    等他意识清醒过来时,温市正下着湿绵绵的雨。

    顾墨撑着伞,一席黑衣立在陈颂身侧。

    陈颂跪在陈升平坟前。

    矮墩墩的小山坡上,一层又一层搭建着陈家祖辈的棺墓。四处阴林覆盖,杂草丛生,潮湿黏腻的雨水潇潇不停。

    这是顾墨第一次见乡村里的墓地。阴丝丝的很是诡异凄楚。

    不知过了多久,陈颂开口问:“我妈来过么。”

    顾墨看着陈颂清薄的背影和瘦削的侧脸,平静地道:“来了。”

    陈颂点点头:“你回去吧。”

    顾墨蹙眉,呼吸重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陈颂语气格外平静,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顾墨猛地把他拉起来:“你书不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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