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节(1/1)

    陈愈赶忙趴好跪下,“不不不,大皇子消气,这西门防守最弱,自是有弱的道理,只因这边萧条,都是些荒地作坊,但只要攻进来,再往东去二十里,就是皇城!”

    蛮将不疑有他,一声令下,城门处聚集的万余铁骑便齐齐向着东方奔去。

    “呵,大宁皇帝的狗头今日我要定了!”

    只是三个时辰后,依然在荒城打转的蛮军躁动不已。

    不止陈愈所说皇城瞧不见影子,他们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偌大的西城,如同一座死城。

    大皇子也终于察觉出不对。

    座下几个小将押上陈愈,呼延一鞭子抽掉他一只胳膊。

    “该死的大宁人,你敢骗我?”

    陈愈辩解不及,只觉一阵剧痛,叫他彻底断情绝念。

    他再分不出一丝壮志豪情肖想篡权涉政。

    血液快速流失,死亡的恐惧叫他大脑一片空白。

    见他不中用了,大皇子又拎出陈宽。

    青年几乎瘫软在地,俯首求生,“大皇子饶命,不是我们骗你,是……是我们中计了,这是……这是谢家惯用的鬼门阵。”

    “鬼门阵?”

    “正是,正是……

    这是谢家惯用的守城之法,如入此阵,化……化鬼方出……噗——”

    一支长枪穿胸而过。

    蛮族最是心狠手辣,哪里容他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大皇子不信邪,“什么鬼门阵,不过是障眼之法。

    斥候何在?快去四处小心查探,务必找出破绽!”

    若是能叫斥候轻易勘破,又岂能称作谢家秘法?

    顾二便是以此阵足足困骑兵四天。

    破阵之日,鞑子脸上才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十万勤王之师早已八方围剿,完成这一手瓮中捉鳖。

    呵,这熟悉的套路。

    他的首辅还真是,为了情爱,连看家底的功夫都交给顾家了。

    西门城上,神宗观望一切,面露不虞。

    “若是依朕,三日前火武库引信一点,这十万骑兵早已尸骨不存,何须这般周折?”

    高勤陪着小心解释,“臣也与顾大人这般提议,可他并未采纳。

    说……说此举不仅成本太高……还……还会令陛下落下个暴虐噬杀的恶名,不值当。”

    “呵呵……咳咳咳……他道替朕爱惜起羽毛了。”

    “也……也不尽是。

    尚书说,这万余铁骑,若能一网打尽,壮丁可遣去云南矿山做苦力,以解我百姓朝徭役之苦;马和甲胄可留下就地入编,三千铁骑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万人铁骑,与西军一道挥师北上,可不正好一举清野、永绝后患?”

    神宗:……

    西军勤王成功,乘胜追击,挥师北上。

    六月,抵达北境。

    困于草原深处的北军闻讯,突然一改颓势。

    大军犹如开了挂一般,不仅认路,还专嗅鞑靼军队气味,逮一支绞一支。

    短短三月直插北境腹地,逼得草原深处残留的几系前朝势力一退再退。

    直至打到外蒙古,与早已等候多时的谢时大军前后包抄。

    至此,祸乱大宁边境百余年的鞑靼,再也构不成威胁。

    大宁不仅收服三卫,更将辽阔的草原一举纳入囊中。

    为进一步加强边镇管理,顾慎自请镇守北部,谢时自请镇守东北。

    划入统一版图,民族融合才有意义,苏训的《征边通货论》,以贸易互通有无、化干戈为玉帛,也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永泰二年秋,帝弥留。

    召见朝臣交代身后事,自言一生毁誉参半,于云鹤一事上愧对高宗,令卫英昭告天下,广求先王遗诏,以正高宗血脉。

    九月,江南来讯,最后一位顾命终于现身。

    (正文完)

    最后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谁也想不到的汪铭。

    只是老先生并未等到新帝登基,就已投身满川汪氏的开卷池。

    京中, 汪惊蛰闻讯痛哭出声。

    她带着顾家众人, 刨开西郊汪淳棺椁, 终于取出最后一份遗诏。

    顾情凯旋之日, 也是殿上三份遗诏合辙之时。

    留仁哑声, 宣读这一纸迟来三十七年的圣旨。

    “朕受皇天眷顾,承太祖遗命,三年以来, 定祸安民, 克勤不怠, 以福天下。

    奈何筋力衰微、大限将至, 未能寿寝酬民是朕生平之憾。

    然万物自然之理,朕亦欣然受之。

    唯念太子年幼, 恐难担四海之任,今有太祖次子、朕胞弟宁枢,文武兼备, 必能承太祖遗业、继后世昌隆,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朕身后,新皇务必惕心保全太子,谨遵宗法礼制, 善待嫡长一脉。若能从之,朕欣然安逝, 使中外文武臣僚同心辅佐,若不能从, 使三孤顾命匡扶社稷,挽大厦将倾,朝臣见旨如见朕。

    以此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钦此。”

    读完,神宗破风箱似的喉头突然发出一声痛极的粗喘。

    原来皇兄真正的遗言,竟是这样……

    原来高宗从未有过利用、盘剥兄弟替他亲子铺路的想法……

    彼时,他在北境守边,并不曾亲耳听得兄长遗言。

    所知一切都由周月、陈愈转达。

    原来……不是逼他还政,只是要他善待……

    “哈哈哈哈,难怪,难怪陈愈那老匹夫要烧了圣旨。”

    他胸口郁气腾升,过往种种纷涌而来。

    宁家发迹前,大哥护他与母亲周全,教他识字、教他道理,雪天以身做饵猎狼为他解肉馋;太祖发迹后,大哥教他为人处世,教他行军打仗,在与周邝决战中为他身中一箭,这才伤了根本,以至于后来轻易就被毒妇得手害去性命……

    都说斗米恩升米仇,他竟是……竟是这般回报他大哥的。

    无限悔憾,临到终了,只汇成一句迟来的忏悔:大哥,是二弟错了。

    原来谎言不须长篇累牍,只需稍稍变动两个字,就能叫白的变成黑的;

    原来他刚愎自用,竟真将一生、将大宁都断送于宵小之手。

    可他竟差点继续错下去!

    不,他必须阻止接下来的一切。

    “朕感大限即在今日,遂将皇位传于先皇嫡长孙……

    即刻……即刻宣他来见我,快!快——”

    他急火攻心,话说出口就已口吐血沫,两眼翻白。

    “陛下!陛下!”

    太医慌忙扶住他,搭脉行针,好一会儿才丧气摇头。

    卫英面色凝重,“太子呢?快传他过来,做好发丧、登基准备!”

    于是,明面上的先皇嫡长孙——顾悄便被火急火燎拉到养心殿。

    同龙床前跪着的真皇孙大眼瞪小眼。

    皇孙心智不全,不懂死亡为何物。

    亦不懂存世最后的倚仗马上就要离开他,更不懂日后在这深宫他与两个胞弟如何生存。

    他瞪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笑着拉住小哥哥。

    “裘裘呢?孔夫子好久不见裘裘,甚至想念!”

    顾悄毫不留情揭穿,“不是孔夫子想,是你想吧?”

    说着,他侧过身,稍稍揭开一些些衣襟,露出肚囊上方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宠。

    貂有灵气,辟邪。

    顾悄怕鬼,当然要随身携带。

    二人谈话,旁若无人,并未刻意避嫌。

    是以养心殿内外近侍、大臣闻言,无不三观震碎。

    原来传言不假,高宗嫡系真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神宗嫡系真是个傻子。

    苍天啊——大地啊——太祖爷爷啊——大宁真的休矣啊——

    傍晚时分,老皇帝奇迹地吊回了一口气。

    顾悄同宁暄正齐齐跪在龙榻上打着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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