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1/1)

    简而言之,就是什么都沾点,什么又都不像。

    主桌上,知更皱着眉试菜,“这些举人,简直班门弄斧,不知道咱们三爷最会吃?”

    苏朗笑着替顾悄挑出一些不宜进嘴的菜色,“拢归也不指望这个饱肚子,不过是大家一起玩闹,增进感情。”

    顾劳斯点头,“吃不吃都在其次,主要是心意。”

    然,他小尝一口知更递过来的萝卜炖野猪腿,瞬间被那股充满野性的腥臊味冲得一个激灵,灵台顿时清明。

    他放下碗,一本正经又重复一遍,“真的,吃不吃在其次,主要是心意。”

    这一把,他终于体会到小公子精于饮食带来的后遗症。

    就算他本人不挑食,可嘴已养刁,等闲手艺还真入不了他法口。

    宴上,大家几壶黄汤下肚,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竟不约而同誓师,要一起再战会试。

    安庆府百名内的举人有三十九人,算上原疏、黄五、宋如松、顾影朝、小猪、大小二虎七人,一同进京的,竟有四十六人之巨。

    那位惯会好词好句的,大着舌头一通串烧。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别说,串起来还挺应景。

    “咱们……咱们定要乘胜追击,撵到京城,到时候……嗝,那沈宽午门斩首,咱们……嗝,蟾宫折桂,羞不死他!”

    显然,他们意欲探监耀武扬威的诉求,被锦衣卫丑拒。

    那口气至今还憋着呢!

    这个提议,又得到一众赞成。

    “说得对,这口恶气咱们必须出给他!”

    “我们去不了京城,但精神与你们同在!”

    “时兄、林兄,诸位,你们务必要替咱头悬梁、锥刺股,谁要是能进一甲,我在家给他立长生牌位!”

    时勇,小林连忙摇手:大……大可不必。

    这场,是谢师,亦是告别。

    他们当中,有些人一路高歌猛进,要向更广阔的天地进发;也有人就此驻足,甘心补官。

    还有人愿意留在不惑楼,教书育人,薪火相传。

    宛如伤感的高考毕业季。

    他们自此分道扬镳,余生各自安好,说不定再也不会有交集。

    结局,自然也是不醉不休。

    楼里热闹,却不知楼外不远处,有一人拄着拐,在瘦弱秀丽的少年搀扶下,默默向着楼内遥敬一杯。

    他不由牵紧少年的手。

    “孟时安,再给我三年,我定然会带着你进京,替你翻案脱籍。”

    少年垂着眼,无声回握住那只手。

    那就……姑且放过你好了。

    第三天,来递帖子请顾劳斯的人就海了去了。

    有新举人打着大旗酬谢他为举业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有落榜监生来联络感情、想结伴互助的,亦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各府求个善缘的。

    顾劳斯一想,这吃谁的都不好,应谁家都不像,水既然端不平,那干脆别端。

    是以,他打出回乡替妹子筹备婚事的大旗,转头遁了。

    叫扭扭捏捏不肯认输、又不得不认输的顾云斐扑了个空。

    这回乡试,他得了个第九。

    成绩不差,监生里更是一骑绝尘,甩第二位十万八千里。

    可他十分不满意。

    不止曾经同为双璧的顾影朝没打过,连黄五都越过他去。

    他曾经挑衅过的顾悄,就更别说了。

    这落差叫他日日纠结,待他终于打定主意,打不过干脆就加入……

    结果?

    不惑楼只剩一群酸秀才念着酸诗。

    他捏着鼻子,向酸秀才们讨教集中营课业,好来个知己知彼。

    奈何秀才们经梁彬一战,已警觉非常,愣是一个字不给他看。

    永不低头、第一次服软的顾云斐简直气炸!

    他怒目握拳,愤愤起誓,“此耻不血,我就跟顾悄姓!”

    酸秀才里为首的那个,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哪个顾不是顾?这撇脚毒誓糊弄谁呢?”

    大户人家嫁女, 嫁妆清单往往能叠数十页纸。

    从珠宝首饰、博古摆件,到床被日用、吃食酒水,再到陪嫁的丫鬟小厮、铺子田地, 拉拉杂杂, 简直包罗万象, 无所不含。

    顾家也算大户。

    顾爹赋闲数十年, 家底很是攒下几分。

    虽说库房上半年刚掏了个空,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处庄铺现送的嫁妆,一抬抬搬来, 也足足装了谢家十几船。

    渔粱渡口, 岸上车马, 水中舳舻。

    数百挑夫一刻不闲, 就这么从天亮搬到天黑,才堪堪搬完。

    岸边聚满看热闹的乡民。

    “这顾家小姐不是拒婚大病, 至今未愈吗?”

    “不是,我怎么听说顾小姐随苏将军上去西北打战去了?”

    “不是,怎么我听说的又是一个版本。”

    “对啊, 顾小姐不是跟一个神秘男子私奔了?”

    水云充耳不闻,只听着管事唱名,逐一对着单子清点。

    “翡翠镯一对、沉香串珠一对、白玉鸳鸯扣一双……”

    这些就算了。

    “瓜瓞绵绵多子多孙紫檀床一张、黄杨木雕龙凤呈祥纹屏风一副、描金云纹百子莲立柜四组……”

    行吧,这些……姑且也忍了。

    但“青黛眉膏十盒、玛瑙胭脂十盒、桂花头油十瓶……”

    这些是什么鬼?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用得上吗?

    更叫顾悄恶寒的, 还在后头。

    “暖玉鹣鲽枕一对、文彩鸳鸯交颈合欢被两床……”

    每念一样,顾劳斯耳垂就热上一分。

    偏偏一同监工的谢某人, 还火上浇油。

    他笑得暧昧,“文彩双鸳鸯, 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悄悄上次还怨我与你聚少离多,这嫁妆倒是甚好的寓意。”

    古诗十九首这几句,原说女子收到一块鸳鸯纹锦缎,巧手裁成一床被子。

    被芯用长丝填充,边缘用丝缕缝结。

    长丝与长思谐音,物缘与姻缘共字。

    细品是有那么些悱恻缠绵。

    顾劳斯轻咳一声,“妇人打版缝被,顺带思夫而已!”

    他低声嘟囔,“怎么什么诗到你嘴里,就腻歪得很?”

    谢景行“哦”了一声,凑近他耳边。

    “愿为诗中人,方解诗中意。静安师母教你鉴赏诗词,没教过你以身入诗?

    唉,愚兄是不如悄悄通透。

    我读这首,恍惚间只觉自己一如诗中女主。

    拿起丝绵,就觉我对悄悄的相思,亦如这长丝,绵长无尽;

    缝合被缘,就祈望我与悄悄的缘分,好似这针线交互,永结不解。

    听到合欢被名,自然想的是,同你如鱼得水、再不分离。

    唉——多少是昭自作多情了。”

    神特么的以身入诗。

    感情高等学府教你点方法论,你全都触类旁通拿来撩汉用是吧?

    顾悄摸着泛红的耳朵,冷笑一声。

    “就你会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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