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1/1)

    若是真叫他得逞,那我岂不是要掏一千万两银子兑现?”

    十月薄凉的清晨,顾劳斯打了个寒颤。

    他这闱彩还在试水阶段,二十文一注,挣得不多。

    太子的国债他还没攒够钱来还,若是再增一千万花销,彩票事业基本可以歇菜了。

    何况乡试这一轮,他图的本就不是钱,而是名声。

    这番试水探路,不止要叫闱彩打出名气,更要朝廷接纳扶持,要百姓乐得参与,要平息士子不满,如此会试时,才能在神宗眼皮子底下再开一轮。

    而那一轮,才真正将彩票制度化、合法化。

    可方白鹿竟打算一招毁他名声、破他财路,叫他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由此可见,此人心肠何其歹毒,其心当诛!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人必会全须全尾、安安全全抬进场。

    而一旦他进去,就是交白卷,柳巍也必会点他。

    至于顾劳斯怎么会知道,那就要从他那黑心黑肺的大侄孙顾影朝说起了。

    考前事多, 顾劳斯一直没逮着顾影朝。

    谈心谈话搁置许久,总算在印卷当日,瞅到机会。

    印卷, 可不是印刷试卷, 而是拿答题卡去盖印磕章。

    乡试严苛。

    虽然卷纸、笔墨由考生自备, 但对文房, 尤其是答题卡纸张大小、材质、颜色及产家都有明文要求。

    用错了纸, 收卷环节就能直接pass。

    为了有效防止因“假2b”导致的高考失利,考生须在考前将答题卡等先送有司核验。

    裁好的卷纸上,考生预先填上个人信息, 如姓名、年龄、籍贯、本经及上三代简介。

    在外考生到布政司、在内考生赴两京礼部印卷。

    印卷官比照各州府教官上报的考生名单, 逐一审核学生身份。

    同时也要确认考生自备文房是否合乎规范。

    确认无误后, 印卷官登记考生, 并在答题卡盖骑缝章及印卷官大印。

    考生只有拿着这种盖过章的卷子,才能进场开考。

    比之院试资格复审, 大约就复杂在盖印这一环上。

    但也就是这印,让不起眼的印卷官,成为外帘最有油水的差事。

    关键他还能油得光明正大, 一点儿不违规,更不违法。

    听着前头印卷队伍不断传来的“不合格”、“退回”,顾大虎忐忑不安。

    “怎么印个卷也这么难?”

    黄五得意洋洋扬了扬手里的纸。

    “别方,咱可是南北直科考官方卷纸合作商,最经得住查验。”

    原疏踮脚往前看了看, “可我瞧着,那仁兄的卷纸, 跟咱们也没甚不一样啊。”

    他甚是不信任地瞥了眼黄五,“你行不行啊?总觉得你不是很靠谱。”

    劳资不行?

    黄五不干了。

    奸商可是难得大方一回, 包了所有穷秀才的卷纸,你说他不靠谱?

    “他那卷纸肯定不是在耕读堂买的,唉,所以说有些钱省不得。”

    朱庭樟附和点头,“也就贵个十文,权当买个安心。”

    黄五哔哔,“权当?你可真识货!

    鲍芜这纸,可是为了印顾琰之那些玩意儿特别改良的,原料全用的竹子,成本贵了三成不止,产量还低!

    哼,但质量确实杠杠的,不晕墨、不易破,还自带清香。

    现在不止考试,各地官员的奏折、文书,也指定要用竹纸,早就供不应求了好嘛?”

    他吹嘘的纸,正是小顾同学以需求倒推生产技术革新的第一批产物——休宁竹纸。

    鲍芜也是个奇人,与李玉、黄五碰上,可谓强强联合。

    一个最有吃苦耐劳的钻营精神,肯花大把时间和精力做产品研发。

    一个惯会走四方,无论小顾同学提出什么设想,他都能五湖四海地替他搜罗样品、技术,有时候甚至连手艺人也一起扛回来。

    极大地提升了产品研发效率。

    而最后一个大奸商,有资本,有人脉,专管前期投资和后期销售。

    倒是形成一个完美闭环。

    这造纸业才半年,就已经很有起色。

    这不,今年甚至拿到了官方offer。

    前头印卷的书生团灭三分之二,总算轮到黄五。

    他得瑟地将卷子递上去,回头朝着原疏挤眉弄眼。

    四十来岁的印卷管接过卷子,拇指沾点口水,往正卷上这么一捻。

    “纸裁、材质倒是没问题,但……”

    一个但字,就很妙,奸商俊脸登时一垮。

    “这纸薄了一分。”

    印卷官眉心一皱,打量一眼黄五,“不合格,下一个。”

    黄五:???

    不是,你当着真老板的面说他的货是假的?

    “这可是耕读堂的纸!”

    印卷官也不是头一次答考生问了,一套话术背得是行云流水。

    “直隶是认耕读堂,可耕读堂的纸那么多,也不是每一款裁裁都能拿来凑数。”

    “趁着时辰还早,还不速去重买?!”说着,他抬手一指隔壁桌,“你若是嫌麻烦,在我们这买也是可以的。”

    黄五顺着手指看过去,角落不起眼的一张案子后,藏着他家一位老管事。

    对上他,那管事赔着笑,“我们这……这不是为了方便学子嘛!”

    黄五脸上五颜六色,“所以你卖多少?”

    管事望天望地,墨迹半天,“一套二两。”

    黄五眼前一黑。

    他店里一套二十四张,只敢定半钱,腾个地儿就翻了四番。

    真是奸商听了都恨不得骂奸商!

    宋如松蹙眉,“你们还真是,羊毛净出在羊身上。”

    这是刺他前脚给学子们免吃免住,后脚一套答题卡全赚回去了。

    顾劳斯简直欲哭无泪。

    几人也不好当众拆自己的台,只得吭哧吭哧又买一套。

    黄五将老管事怼在墙根偷偷算账,“你个老小子,截自家生意?嗯?难不成昨天我发出去的卷纸,今天都给你退了?”

    老管事嘿嘿憨笑,“那哪能呐?我们可是良心人。”

    一听良心人,黄五无名火蹭蹭冒起来。

    掌柜的一看他脸色不对,忙哄着。

    “哎哟东家你消消气,大人他最有经验,自会捡你这样的肥羊去宰,不会叫你那些穷朋友为难的。”

    印卷官又不傻,何至于为了二两银子逼急穷鬼?

    万一穷鬼记仇还高中呢?在一个朝廷做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没必要。

    黄肥羊:……

    “唉,小老儿我干这营生,不也是迫不得已嘛。”管事继续解释。

    “这二两虽然黑心,可小老儿我一分也没拿,全是孝敬印卷官的。

    您是不知道,这里头水有多深。

    考试用哪家纸,可都是这孙子,哦不,是这位爷说得算!

    去年他认荣宝斋,今年能换咱们,全靠这个……”

    他搓了搓两指,“嘿,还得亏我舍得,给的多!不然今儿这里,您看到的可就是荣宝斋那张老脸了欸!”

    ……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众人:你黑得真是跟那位贪得一样,天衣无缝。

    老油条们身经百战,不觉这是什么大事,印完卷就将事情抛掷脑后。

    只有大侄孙较真,全程不发一语,脸色一直很臭。

    回不惑楼,他也不愿讲话,径自回房自了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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