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 第79节(1/1)

    但余醉不让,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紧紧箍住他。

    哥哥的手臂变成他的镣铐,哥哥的怀抱成了他的刑场,哥哥的每一句话都是砍在他心上的刀。

    “我没上过学,没读过书,没怎么被人爱过,也不会爱人。”

    “我对爱的全部理解就是珍惜,所以我也这样教我弟弟。”

    “我教他珍惜落叶,珍惜露水,珍惜小狗,珍惜他眼中所有美好的一切。结果到头来,他连珍惜自己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他去死之前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过,他的命是拿我的血换回来的。”

    “接到他自杀前那通电话的时候,我感觉我那十四年就像白过了一样。”

    “别说了!别说了……”

    陈乐酩终于挣脱他的怀抱,一颗心却早已被捅烂成泥。

    他半张脸埋在哥哥怀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惨白一片还全是泪,一把竖着倒刺的刀硬生生捅进心窝,绞得他生不如死。

    余醉还是那样抱着他,用小时候哄他睡觉的手法捏着弟弟的后颈,那么温柔那么宠爱的动作,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感情:“心里疼吗?”

    陈乐酩说不出一个字。

    余醉说,“我去海边接他时,也是这样疼的。”

    陈乐酩泣不成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余醉侧过脸贴贴他泪湿的眼睛,给他机会:“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不是我弟弟。”

    怀里的身子僵了一瞬,到最后也没给他想要的答案。

    余醉叹了口气。

    痛彻心扉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他不想再逼弟弟做任何事。

    “别哭了。”他吻掉陈乐酩的眼泪。

    “我说这些不是想谴责他,更不是想折磨你,只是想要……”他顿了一下,“恳求你们。”

    恳求,这两个字第一次从余醉口中说出来。

    陈乐酩惊慌地睁开泪眼。

    听到哥哥说:

    “我是千辛万苦活到现在的。”

    “我承认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我很累,很难,我受了很多伤,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安稳日子过,所以我求求你们,再想凭着一腔冲动去做点什么之前,麻烦考虑考虑我,还受不受得住。”

    我爱你

    整个枫岛都在眼泪中沉溺。

    陈乐酩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到后来屋里的灯都关了,窗外飘起层层大雪,明明是白天却阴沉得一片灰蓝。

    哥哥抱着他轻轻地晃啊晃的,让他感觉自己趴在鲸鱼的背上。

    泪水流干了,他侧着头枕着哥哥的胸膛,怔愣地望着窗外。

    他问余醉:“你怪你弟弟吗?抛下你一个人去死。”

    余醉正在帮他捋头发,手指扎进柔软的栗色卷毛里,夹住几缕再让它们从指尖滑落,闻言没作声,只是荒诞地笑了一下。

    半晌,他说了句文不对题的话。

    “冬天的海水,不知道有多冷。”

    陈乐酩阖上眼,心窝里溃烂一片。

    “如果再见到他,你第一句话要和他说什么呢?”

    余醉沉思几秒,想到小时候有一次弟弟跟着一帮小伙伴下河摸鱼被水冲走。

    他知道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那时是晚秋,他跳进河里顺着河道疯了似的找过去,当时心里脑袋里全都乱成一团,甚至完全没抱希望弟弟还活着。

    只是想:要找到啊,一定要找到,河水多冷啊,不能把小咪留在河里。

    后来在河岸的岔口看到双手死抱着树干的弟弟时,余醉连“如果真的找不回来就把我一起冲走吧”这种事都想过了。

    时隔多年,再次体验这种感觉。

    他只是捏捏陈乐酩的后颈,说:“回来就好。”

    风寒天冷,大雪缓缓地将整个岛屿埋葬。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场雪。

    陈乐酩抹一把肿成两个核桃的眼睛,牵着哥哥的手往楼上走。

    “我们去洗澡吧,我给你洗,不要小汪哥。”

    下雪天泡热水澡很舒服。

    以前冬天的时候爷爷总会烧一大木桶的水,让他和哥哥进去泡。

    他们泡澡的时候爷爷就劈柴烧炕,把火炕烧得热烫。

    从水里出来匆匆一擦,光溜溜地钻进暖和的被窝里,再吃一小碗猪油渣,是陈乐酩童年里要写满一整页开心清单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没有火炕,也没有爷爷。

    他很想问哥哥:爷爷不在我也不在的时候,哥哥是不是也像我这么想家。

    后来猛然反应过来,爷爷不在我也不在,哥哥哪还有家。

    “要不要喝点酒?”

    余醉从柜子里拿出那坛只喝了一点的高粱酒。

    陈乐酩这才明白那晚哥哥说的喜酒和新娘子是在暗指什么。

    -新娘子很漂亮,新郎很丑。

    -他非要给自己找这么个新郎,我有什么办法。

    陈乐酩抿抿嘴,看着哥哥吊着半只手臂都帅得让他腿软,心道,丑吗?

    一点都不丑!

    新娘子貌美如花,新郎更是英俊潇洒,这不绝配嘛。

    天生一对来的呀。

    这么想着,他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跑进浴室放水,滴上精油,把温度湿度都调整合适,又去楼下拿了一盘水果两只酒杯。

    余醉什么都不管,懒在一边沙发上做甩手掌柜,看着弟弟顶着那对金鱼眼跟只被抽转的小陀螺似的跑进跑出,有点像有钱人家给病弱大少爷买的小书童。

    那么滑稽又那么可怜。

    小书童打点好沐浴场地,还要来伺候少爷,把哥哥从沙发上揪起来给他脱衣服。

    “小汪哥也是这样给你洗澡吗?”

    “你听他说,他就拿条毛巾随便擦两下。”

    “嗷。”

    陈乐酩双手揪住哥哥的毛衣下摆往上拉,小心护住右手臂。

    余醉没那么娇气,背对着他,恨不得直接一抬手给扯下来。

    肩背上一格格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轻微颤动,显露出后脊至腰窝处的那道浅沟,劲瘦的线条一路往下描摹出最窄的一截。

    陈乐酩用手摸着,指尖抚过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疤。

    失忆的时候他羡慕“弟弟”,知道余醉每一道伤疤的由来。

    现在他全知道了,才终于明白余醉为什么不愿意在他面前袒露伤口。

    每一道伤都是剜进他心里的一把刀。

    他用手摸着碰着,脑海中却满是哥哥九死一生的过往。

    余醉正要去解皮带,就感觉后背落下一处处濡湿。

    猫似的舌头软软地舔过伤口,再用温热的唇亲亲蹭蹭。

    两条手臂从腰两侧伸过来,圈住他的小腹,后背贴上弟弟柔软滑腻的胸脯。

    这是陈乐酩第一次吻他的伤疤。

    以前还是弟弟的时候不可以。

    稍微有一点过界的举动都会被哥哥察觉。

    后来稀里糊涂地和哥哥谈了三个月,能像现在这样亲密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陈乐酩细细地吻着,偶尔还会舔两下,或者拿嘴唇轻碾发出“啵啵”的声音。

    屋里温度高,余醉裸着上身也不冷,就懒怠地站在那里,任由弟弟给他打标记。

    眼看他越吻越往下,这才不得不叫停:“行了,过来给我解皮带。”

    陈乐酩那小牙都要咬到裤带边了,悻悻地住嘴。

    “这个还要我解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那低眉沓眼地瞄哥哥的裤裆,鼓囊囊一大团,怪吓人的。

    余醉说我就一只手,陈乐酩想反嘴,一只手你怎么系上的啊?

    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半蹲下去老老实实给哥哥解。

    陈乐酩平常很少系皮带,嫌麻烦,都是穿松紧裤或者系带的。

    他们家衣柜一打开,一边西装裤一边运动裤,哪边是哥哥的哪边是弟弟的简直泾渭分明。

    陈乐酩的手一紧张就不听使唤,哆哆嗦嗦的怎么都找不到皮带扣的锁眼。

    余醉垂眸看着,忍半天还是没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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