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 第70节(1/1)

    良久,余醉咧开嘴角:“你还知道什么。”

    “很多……”李善仁从牙缝里挤出气音。

    “3037,我知道你很多秘密……”

    “我死了,还会有别人替我告诉你弟。”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这一辈子都过不安生。”

    “你不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这些呢?”

    “你想他知道他失忆前,你这个好哥哥都对他做了什么吗?”

    “你想让他知道他是被你逼死的吗?”

    “你说……如果他知道了真相,还会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你吗?”

    秦文后背噌地泛起一股凉意,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

    耳边响起“嗡”地一声轰鸣,吧台上所有酒都被扫荡下来。

    之后的一切都是混乱的。

    他没看清余醉是怎么冲向李善仁的,更没听到楼上的脚步声是什么时候响起来的。

    只感觉一股气流迎面泼过来,然后脸上溅了一层腥热的液体。

    门外的保镖闻声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瘫倒在地。

    空气被浸染得腥臭,各种声音清晰又诡异,谁都不敢细看的角落里正上演的事和凌迟无异。

    他们之中有以前就跟着余醉跑船的老人,还有最近新招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个个拔腿就跑,连叫带吐地狂奔向门口。

    几个老人稳稳心神勉强站起来,双腿不住地打颤,问秦文该怎么办。

    情况紧急,秦文就是再慌也得逼自己稳住。

    他扯开一卷绳子,语速又急又快:“我没办法,我不是靳寒更不是霍深,我拦不住他,我们今天就是都交代在这儿可能都拦不住二哥,不怕死的和我上,怕死的去药房找镇定剂。”

    两个人站出来,另一个奔向药房。

    秦文把绳子绑在自己和那两个保镖身上,说一会儿无论如何都要把余醉拦下来,他彻底失控了,等他收拾完李善仁就会对自己下手,到时候可不是割舌头那么简单。

    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跑去找镇定剂的人紧急刹车,叫他时还结巴了一下:“文、文哥?”

    秦文转头,往楼上瞥了一眼。

    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就见从三楼到二楼的楼梯上,从上往下数第二级台阶,陈乐酩光着脚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个医药箱,目光呆滞面无血色地看着楼下,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哗啦,医药箱从他手中脱落,叮了咣啷砸在一楼地板上。

    秦文甩开绳子就往上跑,汪阳从三楼找过来看到他连忙往下追,但他们两个都没陈乐酩快。

    原以为会被吓得尖叫甚至昏迷过去的小孩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像一枚正在发射中的火箭炮,直直地撞开汪阳和秦文,异常迅猛地冲下楼梯,冲到余醉身后。

    三个那么壮的保镖都没拦得住他,被绳子绊倒就地滚了一圈还能爬起来继续跑,当众人看到他张开手臂从后面抱住余醉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余醉杀红了眼,手里握着根被染得看不出颜色的木棍,把身后人一把甩开,转身就刺了过来!

    “二哥不要!”

    “乐乐快躲开!”

    “小少爷!”

    一时间喊什么的都有,场面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朝他们跑过去。

    余醉手里的木棍距离陈乐酩的脑袋只剩不到五寸,眼看尖端就要刺入他的额头,大家下意识闭上眼不敢再看,但预料中的惨叫没有传来。

    余醉在刺下去的前一秒,看到了弟弟泪流满面的脸,狰狞暴怒的表情唰地转为错愕。

    他这一拳下了死力,真落下去能把陈乐酩的脑袋钉碎。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停下来的,只看到最后,木棍的尖端擦着陈乐酩的头发削了过去,而他的手砸到墙上,从指节到手腕生生翻起一层皮。

    血滴滴答答地淌下来。

    暴乱般的一夜终于结束。

    恢复记忆【不建议跳章】

    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汪阳和秦文吓得满头大汗,三个保镖全部都瘫倒在地。

    只有陈乐酩,他没感到一丝丝劫后余生的放松,还维持着被余醉摔倒的姿势瘫在地上。

    眼下刚处理好的伤口再度崩开,鲜红的血从纱布里透出来,流得满脸都是,和灰尘糊成一团。

    他睁着一双快被泪水泡化了冲碎了的眼睛,像只脏兮兮的小鬼,可怜又执拗地望向余醉。

    但余醉没有看他。

    他站在一地血污上,低着头,背靠墙,浑身都是令人生畏的腥热,像只战败的困兽。

    血滴滴答答地从他的发梢滑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抬手抹了把脸,想把脸抹干净些,但忘了手上还有伤,掀翻的那层皮被他蹭得差点扯下去。

    皮下露出的肉触目惊心,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看一眼就翻过去,用手腕的部分继续抹。

    抹一下没弄掉,再抹一下所有红点都被晕开糊在脸上,他神经质地用两只手拼命去擦、去抹,最后发现怎么都弄不干净,也就不再弄了,呼出一口气,仰头靠在墙上,说了句很突兀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称职的哥哥,更不是称职的恋人。

    从小到大他都没让陈乐酩见过任何血腥的场面,每次跑船都是确保万无一失没有半分危险才会把他带在身边,而现在,他不仅让弟弟看了,还差点对他动手。

    那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不堪的样子。

    “对不起。”他又重复一遍。

    “你不要……我……”

    他想说你不要怕,哥哥不是这样的。

    但舌根再次被勒住,呕吐的感觉涌上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陈乐酩却仿佛猜透他的心:“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站起来,慢慢朝余醉走过去。

    余醉看他一眼,脚步后退:“别过来,别动,你就站在那。”

    “好,我不过去,我不动,你也不要动好吗?”

    陈乐酩试探着张开双手,自己都是一副快要碎掉的模样,却还想着安抚他。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跑掉,你要说到做到,否则我真的不追了。”

    话音落下,余醉立刻停住脚步。

    那张英俊又性感的脸被他抹得像个小丑一样,偷偷瞥向陈乐酩的每一眼都很无措。

    陈乐酩对他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他不好。”

    “他欺负你了,对吗?”

    嘴唇开合几下,余醉怔愣地抬起眼,鼻腔蓦地一酸。

    爷爷曾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小时候他不爱讲话,每次去山下都会被别的小孩儿叫哑巴。

    他并不理会,也不在意,但那些人会用他来骂爷爷。

    “老鳏夫养小哑巴,一对赔钱货!”

    余醉动了手,被小孩儿家长找上门。

    爷爷把他支开,自己和那些家长理论,那么大的岁数和那些泼辣蛮横的乡野村夫吵得脸红脖子粗,被指着鼻子骂活该你鳏夫!老婆没了,亲儿子养死了,捡个孙子还是个哑巴!

    爷爷气得当场昏迷。

    那些人怕摊上事,忙不迭跑了。

    余醉搬完酒桶回来就看到爷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连忙冲过去把他扶起来。

    好半天爷爷才睁开眼睛,看着他笑。

    余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动手了。

    “别啊!”爷爷大手一挥,“该动手还是要动手,该揍就揍!他们再找上来有爷爷顶着,刚才吓到你了吧?嘿嘿,我都是装的!”

    他憨笑两声,然后布满褶皱的眼睛垂下来,慈爱地望着余醉。

    “小鱼,爷爷知道不是你的错,他们欺负你了,是吗?”

    余醉眼眶一热,点点头,爷爷的脸变成弟弟的脸。

    陈乐酩用力吸了下鼻子:“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他欺负你了,是吗?”

    “嗯。”余醉像个小孩子一样点头。

    “他做了什么?”

    “抽我的血。拿去卖。”

    “……什么时候?”

    “很小的时候。”

    “几岁……几年……”

    余醉没有再答,因为陈乐酩哭了。

    泪水像两条小河,从他的眼眶里无声无息地冲出来,那双时时刻刻燃着两只火把的、望向自己的眼睛,大概是两座炽热的火山,不然他怎么感觉自己被岩浆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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