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 第34节(1/1)

    陈乐酩不相信。

    这算哪门子的还好?

    一个被拐到异国他乡的孩子,无父无母,独自带大弟弟,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在海上跑船,漂泊无依,刀口舔血,他要受多少委屈和伤害才能有今天?

    “你弟弟还没回来吗?他都不心疼你吗?”

    余醉看着他流泪的眼睛:“快了。”

    “等他回来,你要多打他一下。”

    第一次见自己给自己讨打的。

    余醉低头觑着他:“你上次还叫我不要和他动手。”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这么过分啊!他怎么能用自杀来惩罚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你把他养大成人多不容易啊,光是这些伤就……就……他怎么忍心丢下你去自杀的啊……”

    他满脸泪水,双肩发抖,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小动物,控诉着自己曾经的罪行。

    余醉却告诉他:“错的不是他,是我。”

    陈乐酩一下子傻掉了。

    鼻尖和眼睛都哭得很红,饱满的唇微张着,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

    余醉在他身边坐下,伸长手臂去摆弄桌上一盘西洋棋。

    身披黑白格的华丽棋子,他拿起顶端有皇冠的一颗:“这枚棋子叫做皇后,是整面棋盘上威力最大的一颗棋,几乎不受规矩约束,横、直、斜都能走。”

    陈乐酩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

    就听余醉开口:“我弟弟就是我的皇后。”

    而他自己是棋盘。

    他赋予了皇后至高无上的权利,就该承受相应的代价。

    而且小孩子懂什么呢?还不是他没把弟弟教好,说到底陈乐酩也没有做出多过分的事。

    有用皇后来形容弟弟的吗?

    陈乐酩觉得怪怪的。

    “可是皇后也是最容易被牺牲的棋子。”

    “是吗?”余醉握着他的手,捏住皇后棋,一路吞掉象马兵车。

    陈乐酩看着那些棋子一颗颗摔倒、滚动、最后棋盘大乱。

    “所以他只是我的皇后,不是别人的皇后,我的皇后牺牲了,意味着棋盘已经塌了。”

    陈乐酩听得云里雾里。

    “你知道你弟弟为什么自杀吗?就因为他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指尖一顿,余醉垂下眼,低低的眼帘让他绿宝石般的眼眸都黯淡成了灰色的。

    “我不仅没给他,还让他吃了很多苦,过去的两年他受了太多委屈,又没人能倾诉。”

    “那等他回来,你就把那东西给他好不好?”陈乐酩问,“他还会想要吗?”

    “要就给他,不要就给他存着。”

    “哇!”

    他觉得余醉好宠弟弟。

    可马上又感到诡异。

    “以前给不了,他自杀一次就能给了,所以是你真的想给,还是不想他再做傻事而勉强给啊?”

    室内静了下来。

    余醉望着他,微微侧头。

    陈乐酩看到他的侧脸落在灰蓝色的窄窗上,窗外大雪纷飞,树影扶疏,一轮橘红的月亮被枯败的树枝包裹。

    “小陈记者,这个问题就留给我弟弟来问好吗?”

    他手握成拳假装话筒送到陈乐酩嘴边。

    陈乐酩低头对着话筒说:“好哦,那访谈结束啦。”

    “天冷了,喝一杯吧。”

    好好的嘴别一个劲儿地说话了。

    余醉起身走向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个坛子。

    等他走近陈乐酩才看清那是一坛酒。

    他喜欢喝余醉这里的酒。

    之前那些布灵布灵的鸡尾酒都很好喝,这种酱色坛子装的还是第一次见。

    “什么酒啊?”

    余醉把酒坛放到桌上,握着坛口向他转了180度。

    陈乐酩看到正对自己的坛身上,贴着个大红喜字。

    “喜酒。”

    爷爷酿的最后一坛高粱酒,余醉没舍得卖。

    想着等弟弟结婚时给他和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当交杯酒。

    可他非要爱上自己的哥哥,那就自己当新娘。

    陈乐酩还挺乐呵,迫不及待地要沾沾喜气:“你老家有人结婚吗?”

    “会有的。”

    “新娘子漂不漂亮啊?”

    “很漂亮。”

    “新郎呢?”

    “很丑。”

    “啊?”陈乐酩惋惜,“不太般配啊。”

    他在学校里见过许多不登对的情侣。

    女孩子漂亮明媚,浓妆淡妆都相宜,男朋友却矮小臃肥,连干净清爽都做不到。

    “他非要给自己找一个这样的新郎,我有什么办法。”

    余醉拿出两只小拇指高的白酒杯,全都满上。

    喜酒不能干喝,得配着礼来。

    他把屋里唯一亮着的壁灯关掉,拉住陈乐酩的手,让他和自己一起坐在桌前。

    之后又从茶几下拿出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根红蜡烛。

    烛身用金线雕着龙凤呈祥,顶上两根烛芯连在一起,寓意并蒂芙蓉。

    酒坛盖子翻开,蜡烛杵在盖上。

    余醉把打火机给陈乐酩,让他来点。

    陈乐酩觉得有趣,喝个酒还搞这么多花样。

    打火机“咔嚓”两下,一簇小火苗点燃烛芯,红彤彤的烛光映在两人脸上。

    “有些晚了,但现在喝正好。”

    余醉把其中一杯酒推给他。

    陈乐酩觉得他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一会晚一会儿又正好的。

    但大馋小子没想太多,先尝一口再说。

    “这还是我第一次喝喜酒呢。”

    十四年的高粱酒,入口醇香绵柔,含在口腔里细细感受几秒,每一滴辛辣厚重都在舌尖迸发,是和小甜酒不一样的好喝。

    陈乐酩酒量浅,一口就上头。

    白净面皮浮出两团酡红,好像上了妆,倒是应景。

    他还要再倒一杯,却被余醉拦住。

    “嗯?不给喝了吗?”

    “喜酒只能喝一杯。”

    陈乐酩不明白:“那喝完干嘛?”

    烛光被风吹得摇晃,两人近到呼吸拂在对方鼻尖,余醉眼底有暗流涌动,平静而危险。

    他看着弟弟说:“入洞房。”

    龙凤烛,红盖头,唢呐一响,送入洞房。

    外面敲锣打鼓震天响,里面两杯喜酒下肚,颠鸾倒凤。

    被娇惯着养大的不禁撞,又能哭,流泪堪比发大水,一声唢呐一包泪。

    老家到现在办婚礼还沿用旧式传统,只是花轿换成了小汽车。

    余醉去年带弟弟回去吃婚宴,陈乐酩看着敲敲打打的迎亲队说:我也想要这样的婚礼。

    余醉还以为他“改好”了,要结婚成家,挺欣慰:“可以是可以,就怕新娘子嫌弃。”

    “不会啊。”

    陈乐酩转过脸来,望着他的双眼中满是痴迷:“我巴不得哥哥用花轿把我抬回家。”

    今晚没有花轿,但有红烛和新娘。

    就是不知道陈乐酩还想不想要。

    余醉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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