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1)
最近他也在练习书法。
从小到大，他难得遇到有挑战性的东西。
读书时在学习上他算是游刃有余，想尝试的运动没两下就掌握了，熟练之后新鲜感一过，便再也提不起兴趣。现在公司在他的经营下，大体上也顺风顺水，一切都在稳步推进，只等合适的时机扩张业务。
可当一切都太过顺利时，反而让陆衍时常觉得人生有些无趣。
前段时间公司新来了个总监，在看到他的字前，陆衍一直觉得自己的字虽不说顶尖却也过得去，没什么需要特别提高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总监送来的手写材料，那洒脱的字迹，笔划间的流畅与灵动，和自己的笔迹对比起来，顿时高下立现。他的字在总监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平庸。
陆衍内心涌起了不服输的念头，突然对练字来了兴趣，从此每天都会抽出一两个小时，静下心来练习。
三个月下来，练习并未起到明显的效果，一直在原地踏步，陆衍罕见地觉得棘手起来。
所以，当看到咖啡店员写出这么出色的字时，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字的筋骨之美，比公司总监的字更胜一筹，笔力中透着一股坚韧与洒脱。
都说见字如面，陆衍努力回忆起年轻店员的样子，只记得青年有一双无辜的大眼，身材瘦弱单薄，怎么看都和这苍劲有力的笔迹对不上号，他对此很不解。
陆衍轻轻叹了口气，把纸条放进了抽屉。
之后的某个深夜，城市陷入沉睡，万籁俱寂。他在家读完一篇文章，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眼睛不经意间扫到了那个抽屉，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抽屉，拿出江隽和写的那张纸，摊开放在桌面上。
他盯着纸条上的微信号，犹豫了好几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输入了那串号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放下手机，陆衍正打算洗漱，他突然想起来有个文件没有拿回来，上面有个重要数据他想确认一下，没有犹豫，他立马带上车钥匙，匆匆出门，驱车赶到公司。
深夜的街道格外安静，几乎看不到什么车辆，陆衍的车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
他意外地发现公司财务办公室隐隐有灯光透出，还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有人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陆衍看了下时间，此时已是凌晨两点。
带着满心的疑惑，他向财务办公室走去。
虚伪
x生物科技财务部办公室。
出纳张伟脸上的两个大眼袋让人难以忽视，此刻三十多岁的他，正跪在地上，抱着直属上级赵浩的腿痛哭，还蹭了不少眼泪在赵浩的西装裤上：
“浩哥，你，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他一边说着，作势要给赵浩磕头。
“起来起来。”赵浩试图拦住他。
“浩哥，我无以为报啊浩哥，我，我给你磕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张伟不顾赵浩的阻拦，生生把额头磕在地上。
赵浩急了，又是拉又是拽，无奈张伟倔得像头驴，非要给赵浩磕头，他块头比赵浩大，还胖，推搡间，两个人齐齐跌坐在地上。
夜深人静，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被人缓缓打开，一道冷冽的男声响起，声音不算大，却不容忽视，听得张赵二人在大夏天里从头凉到脚：
“这么晚了，你们在干什么？”
赵浩一个哆嗦，僵硬着脖子回头望去，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伫立在门口。
近一米九的个头极具压迫感，只见他眉头紧皱，鹰隼般的眸锐利而深邃，四目相对中，赵浩汗毛都直立。
一旁的张伟被吓个半死，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总裁陆衍，顿时浑身抖得像筛子。
“陆总，”赵浩毕竟是财务经，反应比张伟快不少，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不动声色地拉了张伟一把，僵硬着打马虎眼，“我们聊工作呢，月底了会比较忙，您呢，这么晚还不回去吗？”
云淡风轻地扫了张伟一眼，陆衍把目光挪回赵浩脸上，“是么，我也加班呢，你们刚才坐地上聊什么工作？说说看，我也学习学习。”
“陆总……”赵浩满脸复杂，欲言又止。
听着二人的对话，张伟涨红了脸。
“赵浩来我办公室。”陆衍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好的。”没再去看张伟的脸色，赵浩紧跟在陆衍身后。
走进办公室，赵浩看着陆衍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赵浩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坐吧，”陆衍问，“你喝水吗？”
“不用不用，谢谢陆总，我刚喝过了。”赵浩僵硬地扯着嘴角，局促不安地坐在陆衍对面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像被审问的犯人。
“说吧，怎么回事。”陆衍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赵浩无奈，也知道纸包不住火，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张伟是出纳，负责公司的应付款项，昨天一笔购买原材料的款，本来应该打给供应商一千万，他输入数字的时候多打了一个零，公司账上被划走了一个亿……
今天快下班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公司又在北半球，和国内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赵浩只好和张伟一起加班，连夜把这笔钱追回，好在这家供应商和公司长期合作，核对了数目后，很快就把多收的钱退了回来。
“所以，事情圆满解决了，所以没有任何人应该为这个失误负责？”陆衍面无表情，声音听不出情绪。
赵浩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低头沉默不语，额头不停有汗珠滑落，滑进眼睛里火辣辣的。
他下意识用衣袖抹了把汗。
“怎么了，张伟的再生父母是个哑巴？”
赵浩惊慌失措地抬起头，“陆总，您听我解释，这件事本来应该按公司的规矩来处，但是张伟确实是有苦衷的，他在公司两年多，一直踏实勤奋，这几天实在是家里有特殊情况，他老婆半年前查出癌症晚期，他们家掏空了家底给他老婆治病，没有多的钱请护工，张伟和他丈母娘，一个照顾白天，一个照顾晚上，他这段时间也没好好休息，上个礼拜我还听他说病情又恶化了。”
“我知道了，”没等赵浩说完，陆衍打断他，语气凉薄，“所以，你觉得我们公司是个慈善机构。”
赵浩汗如雨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陆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很同情张伟是么？”
赵浩声音发抖，“是的。”
“那你怎么不出钱给他老婆治病？”陆衍平静地说，仿佛这样才是所应当。
“这……”赵浩语塞。
“所以你是在用公司的钱做慈善是吗？”
陆衍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人啊，真是虚伪。
赵浩没敢吭声。
良久，陆衍捏了捏眉心，声音飘忽。
“赵浩，你是财务，应该也知道，公司给的薪资标准是远高于市场平均水平的，希望能以此吸引到优秀的人才。张伟是你招进来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你也是公司元老级别的员工了，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赵浩透心凉。
“说说看。”
“按照公司的规定，张伟应该被开除，我会去找人事商量赔偿金，我……也有失职，应该进入pip绩效改进计划考核。”赵浩声音有些颤抖。
“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行吧，就按你说的来，但是，”陆衍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你没有犯错的空间了，不要让我发现下一次，否则我不介意重新走一遍招聘流程。”
“一定。”此刻赵浩额角的汗，又顺着眉毛流到了眼睛里，他却像被点了穴，一动也不敢动。
“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陆衍收回眼神。
“谢谢陆总，”赵浩后背心都湿透了，听到陆衍的话如蒙大赦，“那我先走了，事情会尽快处好。”
“嗯。”
陆衍打开笔记本，头也不抬。
赵浩步履沉重地回到财务办公室，张伟正坐着烦躁地抖腿，见他回来忙迎上去，“浩哥。”
“那个……”赵浩一脸的复杂，欲言又止。
见他为难，张伟意识到情况不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听他继续说。
赵浩闭着眼，叹息着说，“我尽力了，你知道的，陆总眼里揉不得沙子，明天我会跟人事多争取一些赔偿，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陪弟妹吧。”
“不，浩哥，”张伟急切地拉着赵浩的胳膊，“家里为了给妍妍治病，房子和车都卖了，还欠了不少债，我要是没了工作，现在这个经济环境你也知道，我上哪去找新工作啊。”他两眼通红，急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见他这副模样，赵浩于心不忍，但又无能为力，作为一个出纳，抛开个人感情不说，张伟这次犯的错确实太过离谱，更别提遇到陆衍这样严格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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