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百姓 第149节(2/2)

    死尸的腐臭味噩梦般盘旋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中，除了命运，谁也不知道噩运下一刻会降临在哪一个人身上。

    春妮只作不知他们在说的话，垂下头微微冷笑。

    对这件事，他早就轻车熟路，他很享受这些。每当他做到这一步时，总喜欢去看对方的神色。他深知，女人们那惊恐害怕的眼神让他格外兴奋，然而今天——

    墙上灰土簌簌地往下掉，村上的眼睛瞪脱了眶。

    “你们谁是顾春妮？”为首的巡捕操着一口生硬的华语。

    她这些年在海城闯下的名头，只要了解她的人，多少都听过一些。倭国人贪归贪，还有点脑子，不敢对她像对夏家父母那样的有钱人一样当成钱袋子，招之即来，肆意取用。

    “……是池田。池田说你杀了他的人。”春妮的示弱令村上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之前这个表现温顺的女孩子，还是一个杀人嫌犯。

    “让开！”村上嫌方校长啰里啰嗦地没个完，一掌把他推个趔趄，巡捕们扯住春妮的手拷起来，推推搡搡将她押进了边三轮。

    “顾小姐心里清楚她做了什么事，我说的是吗？顾小姐。”

    “那，那你——”村上

    村上哼声笑道： “顾小姐装傻也没用，跟我们到巡捕房走一趟吧。”

    “救，救——”下属徒劳地伸出手臂，很快翻起了白眼。

    看见她那个表情，村上不知怎地，仿佛颈间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春妮排开方校长：“是我。”

    春妮笑了，就像她身处之地不是在巡捕房审讯室这样阴森的地方一般：“村上先生，我要是真想杀巡捕，路上有很多机会，不用到这里来。”

    下车之后，几个倭国巡捕迫不及待地推她进审讯室，直到将她双手反铐进钉在墙上的镣铐，几个人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

    春妮看得出来，对她的柔顺沉默，村上有些亢奋。车子还没开多远，他跟驾驶三轮的另一个巡捕便迫不及待地用倭国话大笑交谈，两人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咽了咽口水。

    春妮平平安安地过了五天。

    镣铐带着风声，在半空中旋出一个凌厉的圈，精准地套住了下属的脖子。

    那些倭国人或许也不敢想，春妮胆子会那么大，一出手就把他们派出来的人连窝端了。因此，在刚开始的那几天，他们先是派人四处找了一阵子，没人敢贸贸然到学校来找她麻烦。

    春妮这样规律的作息果然成功将对方迷惑住了一段日子。

    春妮的那丝后悔之情只是一闪而过，毕竟那时候租界环境相对平稳，想赚钱也只有那两三年的时间，不趁机多赚点，学校能不能撑到现在都还两说。一个早死，一个晚死，左右都是死路一条，只能说，两害相权取一轻。

    “村上先生，你还没说，我犯了什么事，需要面对这样的场面。”

    村上斜着眼睛打量她两下，歪着嘴一挥手：“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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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了，无论对自己的这身怪力，还是空间，她一直隐藏得极好，以至于这些倭国人这样大意，屋子里只留两个人，就敢对她起那样的心思。

    第六天上午，巡捕房来了人。

    当时为了给学校筹措资金，春妮和韩厂长想尽办法抬高竹席的身价，一根竹子随意加工一下就是翻百倍的获利，到现在全成了催命的刀。掌握了这间工厂，就是掌握了另类的财富密码，换谁不眼红？难怪倭国人就算对她有点顾忌，也还要想方设法从她碗里捞肉吃。

    “他为什么这么说？村上先生，别紧张，这是你的地盘。”

    方校长忙拦在春妮前面：“长官，您把话先说清楚。我们顾老师做什么了，您要把人带走？”

    “那你先放了我同事。”

    “顾春妮，你敢杀巡捕？”村上后知后觉，掏出手枪指向她。

    春妮认识他，这个人姓村上，长得牛高马大的一脸恶相，跟普通倭国人不太像。他以前在新闸路北边的倭国人聚居区当巡长，他到吉拉太太家催过两回杂税。每回去，吉拉太太家要另外拿一板面包和大洋孝敬他们，顺便占占金小姐便宜，他刚调到现在的这个辖区没有两个月。

    而他的下属得意非凡，边脱衣服边向春妮走过去。

    方校长顾不得村上还在旁边，拉住她急声道：“什么不会有事？现在的巡捕房可不是以前那样还讲点道理，那里面全都是地痞汉奸。你个小姑娘家进去了，就是羊入虎口，知不知道？”又转身向村上赔笑道：“长官，我们顾老师一向遵纪守法，您看这里面——”

    直到这时，村上的目光终于不再收敛。他松了松领子，解下皮带扣，缓慢地将它从腰间抽出来。

    “校长，你好好看着学校，我不会有事的。”

    春妮冷静的像一块冰，浇得他火热的心头一个激灵。

    春妮毫不在意地拉动铁链，将他扯过来挡在自己身前，转身看向村上。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这人已经开始口吐白沫。

    “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想对付我。”

    “哦？”春妮唇角往上提了提。

    这个年代，除了抗倭要坚持到底，做其他的事，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得多了，人就怯了。

    卖麻将凉席那会儿没坚持韬光养晦，看得不太长远，他们的确有些失策，现在后悔也晚了。

    春妮作茫然状：“长官，您可别乱说话。这些日子，我可一直待在学校，哪也没去。我能做什么事惊动您老人家？”

    犹豫之间，车子开始启动，很快钻出大门，拐出了狭长的巷子。

    他们以前被圈在本国人聚居区没法逞威风，每回到新闸路，跟饿了几天的豺狗似的，眼睛冒绿光。

    这期间，春妮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除了用手臂隔开一个巡捕的咸猪手，并没有做更多余的动作。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问，你犯了什么事。”他的下属仰头大笑：“不如把我们伺候好了，我们再告诉你，怎么样？”

    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不敢对这个大名鼎鼎的刺头过于嚣张。

    随后，村上只听“噼啪”两声，两指粗的铁链崩直，就像一条无足轻重的黑线，断了。

    春妮回身看了眼方校长，这个可怜的老好人跟她共事多年，不知为她白担了多少次心。

    几个在商团中跟春妮走得很近的学生们已经赶了过来，有人手摸到了腰间，不等他们动作，却被春妮用目光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