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百姓 第4节(2/2)

    夏风萍待的这处人家开门就是堂屋，左右两边，一边应当是卧室，一边是厨房，是个一望到底的格局。

    这样来回奔波，到春妮找到跟夏风萍分手的那个岔道口，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春妮：“……”夏

    春妮领着夏生出来时，夏风萍正捏着手绢对他抹眼泪：“现在可怎么办？街也不敢出，车也不能坐，连个落脚地都找不到，这不是逼我们两个弱女子去死吗？”

    “佐木太君是城里倭人的一个中队长。”

    夏风萍还想再问清楚些，这时，有人在门外敲起了门：“老曾，开门。”

    两人本来站在堂屋中央，现在老大条汉子竟被她逼到墙根儿，半侧着身子，窘迫得耳朵根都红透了，嗫嚅几声都没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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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道：“等我先换身衣裳。” 再穿着这一身漂亮衣裳，打眼不说，还不方便行动。

    春妮望着他纯净的大眼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夏风萍还没回来。

    完全不用春妮去听，她便能分辨出这两人走到了哪里。

    不过在倭人接手昌远县之后，宪兵队狠狠整治过几回，现在敢顶风作案扒火车的人已经几乎绝迹。

    “佐木太君是？”夏风萍嘀咕：“我也没露财啊，都没敢拿大洋贿赂那人，一个小镯子也……”

    她把情况跟夏风萍说了：“那两个人伤了眼睛，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趁现在还没人发现，赶紧走吧。”她看着夏风萍：“就是伤人那会儿我忘了件事，我们要去火车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海城的火车，只怕有人会去火车站堵我。要不我们干脆分开走？”

    夏风萍冲春妮抬下巴，让她先进去。自己则跟上那个男人：“大哥，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城门那边的协军平时就这么无法无天吗？逮着个落单的姑娘就想抓。”

    老曾比他高半头，这会儿却紧张地攥住腰带：“就是两个问路的，你们几个，还不快走？”张着手将几人往外赶。

    春妮真诚地笑了：“那我跟夏生也换一身。”

    夏风萍身不由己往前蹿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只见春妮身体已经转向另一条岔路，手伸向背后向她摇一摇，扭身跑了出去。

    “我跑到这儿时，正好这家有人出来担水，跟他说了两句好话，就放我躲进来了。”夏风萍也是个机灵人。

    “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躲？”夏风萍旁敲侧击，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别这么说，这事不赖你，那两人活该！你能逃出来我都不知道有多庆幸。大不了咱们一会儿先看看情况，不行了混出城再说。”夏风萍毫不犹豫表态

    走出来的是个男人，这人穿件露膀子的旧白色短打，个子一般，嘴唇微厚，长着张忠厚的脸，点点头：“进去吧。”

    这个老实人却跟夏风萍说，沿着铁路线往南走十里，前边有个隧道，火车到那之前那一定会减速，有些机灵的本地人就会躲在隧道附近，趁火车减速那会儿跳上去。

    夏风萍风一般从屋里刮出来，拽住他胳膊：“大哥，还请您多指教两句。”

    那两个地痞打扮的男人紧紧衔在后面，春妮跑过这条巷子，又转了两个圈，越走越偏僻，这两人看见小姑娘抱着孩子就在他们前边一点，却怎么也追不上，心里纳闷之余，有些不耐烦了：“小姑娘，你别跑啊。哥哥们有好事找你呢！”

    “唉呀，别让来让去了，别人看上的就是你，”春妮不由分说推她：“你先跑，一会儿我来追你，追不上咱们一小时后还在这集合。放心，我有办法脱身。”

    夏风萍离开后，春妮反而停了下来。直到听见后边的声音：“跑哪边去了？”

    春妮来自后世，经过这人的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个时候的火车还是最原始的蒸汽式火车，时速极慢。铁路沿线的平民们有远行的需要，有买不起票的人，便会偷偷守在铁轨旁边，在列车刚出站那会儿跳上火车逃票。

    这人神色紧张地看了她们一眼，过去开了门。

    “不行不行，”夏风萍直摇头：“你还带着夏生不方便，该我留下来引开他们。”

    “要不，你俩去扒火车吧。”他吭哧半天，给了这个主意。

    过了会儿，夏风萍又问：“那我们是不是也不好坐车了？他们会不会去车马行找我？”

    “倒不用这么急，”那人听说春妮惹了事，竟也稳得住，安慰道：“那些协军不过是佐木太君养的一条狗，何况两条狗养的狗，还不在倭人眼里。就是他们在城里人面广，你们注意躲一阵子，别往人多的地方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啊！！！！！！”

    她放重脚步，留下一串“咚咚咚咚”的脚步声。

    夏风萍就惊慌起来：“那我妹妹刚刚把人打了，不会有事吧？那些倭人不会找上门给他撑腰啊？妹子妹子，你快出来，我们快走，别给大哥家惹了麻烦。”

    春妮估计她是在哪躲着，沿着她离开的方向走去，小声呼喊：“夏护士，夏……”

    春妮就看这人搓着手掌，咽了好几下吐沫，局促得跟春妮一比，倒像他成了个客人似的。

    那个人沉默下来。

    夏风萍走到卧房那边敲了敲门：“大哥，我们想在你这换身衣裳就走，您看方便吗？”

    夏风萍瞪大眼睛：刚刚春妮那速度……这下她是真的放心了，赶紧也一头扎进了巷子深处。

    “你怎么到了人家家里？”春妮讶道。

    “最好不要坐。”

    进来的人细高个儿，头上戴着顶破草帽，穿一身青黑色短打，里头一件雪白的对襟短衫，帽檐压得极低，从春蚕的视线，只看见他的脸团在一团黑影中。

    看见她们两个，这人非常吃惊，转身质问老曾：“你怎么带人进来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少年特有的中性感，这人应该年纪很轻。

    刚拐出这条巷子，某处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线，夏风萍露出半张脸：“这里。”招手将她拉进来。

    “我听过一些，一会儿出门，你们小心些。那些人背后听说是佐木太君，倡狂得很。有好些姑娘被他们抓住，都卖到了那些脏地方去。不过你瞧着是有钱人，可能他们也是想求点财。”

    春妮拉拉她，她就势一捂眼睛进了屋，没一会儿嘤嘤嘤的哭声便响了起来，伴着“我命太苦了，日子没法过了，爹啊，娘啊，你们闺女如何如何”等戏词似的话，听着真有些凄惶。

    春妮抱起夏生，准备捂他眼睛时，夏生躲开了，他直视着两个满地打滚的家伙：“姐姐，不用捂了，我不怕的。”

    她闪身躲到一棵大槐树后边放下夏生，双手作出个合抱动作，夏生就明白，这是姐姐打暗号，让他下来自个儿藏好。他连忙机警地靠着墙根，把自己团起来。春妮手放进口袋里，反手从空间里掏出一包石灰，算着时间，在那两人跑过大槐树的那一刹那一扬手——

    护士你可真是个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