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上的美人 第28节(1/1)

    她还要给萧持回信。不能再耽搁了。

    回到桌案前坐下,翁绿萼慢慢吐出一口气,提笔蘸墨。

    ·

    萧持收到信时,大军才结束了一轮苦战。

    裘沣坐拥数百矿产,他的部曲所配备的兵器十分精良,有他资助,薛航一方实力大增。

    “君侯!”

    “君侯!”

    将士们纷纷低头行礼。

    萧持脸上、身上都染了大片血色,脸上面无表情时,眉眼间的凶戾之气更重,活像一尊黑面罗刹。

    但他从信使手中接过那封信时,原本紧绷的脸,慢慢放松,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柔和的神色。

    是谁送来的书信?

    将士们都有些好奇,哪位神仙送来的信,能让显然不大愉快的君侯还没拆开看,心情就好转起来了?

    萧持将那些探究好奇的视线隔绝在大帐之外。

    他刚想拆信,皱着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污,干脆去打了盆水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这才拆开。

    ‘夫君亲启’四字,跃入他眼帘。

    萧持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鼻子……怎么胀胀的?

    他低下头去, 见有血珠落在纸上,他心里一跳,忙将信纸拿得远了一些, 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懊恼。

    弄脏了。

    萧持草草止住了血, 又去净了道手,重又坐下来,继续翻看他的妻寄来的家书。

    信纸上的字迹笔意清婉, 自有一股女儿家的秀逸。

    尤其是‘夫君亲启’这几个字, 以萧持看, 竟有着不逊色于当世大家的艺术造诣!

    只可惜, 有几滴血色透过信纸,美玉微瑕。

    萧持从可能是引得他突然流鼻血的罪魁祸首的四个字往下继续读, 他向来有一目十行的本事。蔡显从前常说他性子暴躁难测, 缺了几分定性。

    但他此刻却意外的有耐心。

    萧持读得很慢。甚至读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捏着那薄薄两页信纸, 啧了一声,怎么就写这么点儿送过来?

    家里是缺了她纸还是少了她墨?

    萧持把玩着那两张信纸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 他鬼使神差般, 将信纸放到鼻下, 轻轻嗅闻。

    仿佛还能闻到她残存在纸上的幽幽香气。

    这个动作持续了一会儿,萧持任由自己放空思绪,在这阵极淡的幽幽香气中卸下疲惫, 出了会儿神。

    直到一阵脚步声伴着大嗓门儿传来——

    “君侯!军师问您要不要——”张运大大咧咧地掀帘走了进来, 却见他们向来英明神武、坚毅威猛的君侯,竟然拿着一封信在鼻间嗅个不停!

    这个场景给人的冲击力太强, 张运活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脖颈的鸭子,喉咙里憋出两声滑稽的嗬嗬声,又在萧持投来的阴沉视线中主动闭上了嘴。

    “做什么?”萧持嫌弃张运打扰了他难得的放松时间,但视线掠过他被白布裹得厚厚的左臂,又忍了忍,“你负伤在身,该在你自个儿的帐篷里好好休息。乱窜什么!”

    他明日须得同军师好好说一说,整顿军中纪律的问题!尤其是这张运,该拉他去听上军师三个时辰的军纪再教育!

    张运还没回过神来,随便嗯嗯了两句就想转身出去。

    他怕再待下去,会被君侯杀人灭口。

    就在他转身之时,传来一声‘等等。’

    张运转过头去,下意识地接住萧持抛来的小药瓶,见君侯又低下头去,状似很忙地整理桌案上的文书,只道:“换药时撒上一些,好得快些。”

    张运很感动,又有些警惕地问道:“君侯,这不会是封口费吧?”

    萧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冷酷无情地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流言传入我耳朵里……”

    张运秒懂了他话里未尽的威胁之意,指天誓日地说绝不会叫第三个人知道。

    萧持眉心微抽,依着张运的大嗓门,此时离大帐近些的人只怕都把来龙去脉给听明白了。

    他懒得和他计较,嗓门儿这么洪亮,可见那支毒箭没有伤到他的元气:“行了,下去歇着吧。”

    他得抓紧时间写一封回信。

    张运行过军礼后走了出去,回自个儿帐篷的路上遇见了副将隋光远,他下意识道:“老隋,你知道不,君侯……”

    熟悉的开场白开到一半,张运猛地想起君侯那可怕的脸色,闭了嘴,打着哈哈溜走了。

    知道秘密就不能

    说出去的痛苦,谁懂。

    隋光远见他说话只说一半,吊人胃口,望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人哪!”

    ·

    翁绿萼收到萧持的信时有些惊讶。

    但看到上面写的内容时,又笑了。

    被气的。

    萧持信里的中心思想概括为——‘回信多写些!笔墨不够去我书房拿就是。’

    满满霸道意味。

    翁绿萼轻哼一声。

    谁理他。

    这回依旧是张翼来送信。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女君要寄去给君侯的回信,反而等到了女君需要他护卫出行的吩咐。

    “又要劳烦张羽林了。”

    张翼有些不敢直视女君澄静漂亮的眼,只侧过身,护卫着她往外走:“是属下的本分,女君客气了。”

    翁绿萼和杏香、丹榴一块儿上了马车。

    她们今日要去看好的农庄上瞧一瞧。农庄管事早早就在门口等待了,见一彩绘雕漆的骈驾马车缓缓而来,马车停稳,走下两个清秀机灵的女使,而后她们扶下一位华容婀娜的小妇人。

    管事只知道买主是一位高门贵妇,却不知她这样年轻,模样又这样出众。

    管事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这小妇人瞧着面嫩,只怕才成婚没多久,无甚管理田地庄子的经验,这价格么,说不定可以略再往上浮动一些。

    他心里有了盘算,对着翁绿萼她们更加热情,杏香瞥了他一眼,微微上前一步,挡住管事窥伺的视线,冷淡道:“您前边儿带路就是。”

    张翼沉默地跟随在她们身边,英气轩昂,腰上佩剑隐隐带着肃杀之气。

    管事心里一跳,出行还能配备这样一队精兵,这小妇人的来头看着不小。

    罢了,这有权有钱的人,最抠门。要是这小妇人的夫君或是婆母知道她买庄子的时候多花了冤枉钱,叫底下人打上门来找麻烦可就不好了。

    他歇了坐地起价的心思,赔着笑脸将她们引进了庄子里。

    丹榴先前来过一次,一边走,一边轻声与翁绿萼说着农庄名下的田地有几亩,其中良田、中田、次田各占比多少,又有多少佃农与雇农。

    管事在一旁插不上话,为着促成这单买卖,他热情道:“贵人有所不知,这庄子啊,还有一个好处!在西墙那边儿,栽种了许多果树,什么桃树、杏树、石榴树,哎哟,都长得郁郁葱葱,喜人着呢!将来贵人家中待客,采些果子摆上几盘,天然质朴,时下的贵妇人们可都爱这一口呢。”

    翁绿萼被他说得升起几分兴趣:“去瞧瞧吧。”

    管事喜笑颜开地引着她们往西墙去,还未至,远远便能见一片蜿蜒浓郁的绿,带着鲜活的翠意映入众人眼帘。

    翁绿萼见管事还要给她们挨个介绍,她摇了摇头:“不必劳烦管事了,这儿地方不大,我们自己走一走就是。”

    说完,杏香和丹榴簇拥着她穿过月亮门,走近了,见十数棵果树林荫浓密,树影婆娑,翁绿萼摸了摸树干,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得都很不错呢。”

    管事还想追上去多介绍几句,他卖力些,到时候那小妇人说不定会多给他些赏钱。

    却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剑给拦下了。

    张翼面无表情地觑他一眼:“退后。”

    管事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心里暗恼,如今这还不是她们的庄子呢,这主人派头倒是比谁都足!

    “小哥别恼,别恼。我这不是想看看贵人她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好及时和她们解释吗。”管事赔着笑脸,心里骂骂咧咧地退到了一边儿。

    张翼站得笔挺,目光始终追随着女君的方向,持剑的手片刻不曾放松,沉默而戒备地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管事先前给她们介绍时说这西墙蜿蜒大概十几里,翁绿萼沿着疏落有致的树荫走了一会儿,点了头:“定下吧,就是这里了。”

    丹榴笑着点头:“是,婢待会儿就去和管事商定签订契书的事儿。”

    三人便准备回去。

    此时,却又一阵奇怪的声响,压过了树影婆娑的沙沙声,传入她们耳中。

    翁绿萼有些迟疑地望向墙的另一边。

    那阵黏黏糊糊的水声动静愈发大了,隐隐传来女子的低斥和男人不依不饶又贴上去的声音。

    翁绿萼也算是被萧持领着开过几回窍了,怎么会不知道墙另一边的两人正在做什么。

    无意中撞到别人私会,翁绿萼和杏香她们都有些尴尬。

    “天儿有些热了,咱们快些走吧。”翁绿萼强装镇定,脚步匆匆地走在前边儿。

    杏香和丹榴也有些不好意思,杏香悄悄和丹榴说:“女君脸红了。你说,女君是不是想到君侯了?”

    丹榴哪里好意思议论女君的房中事,轻轻拍了杏香一下,佯怒道:“不许这样冒犯女君。”

    杏香嘻嘻笑了两声,牵着她的胳膊摇了两下,说了好几声‘好姐姐’、‘再也不敢了’,丹榴这才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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