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甜蜜世界】(3/8)
不过当下,在充分地知道他们将面临什么并依此准备了整整一晚上的情况下,第二天接近正午之时,他们又一次站在了万龙谷之中。身上不断喷出的信息干扰素让恐龙们都不愿靠近,而即使有真的靠近并试图一口咬下来或一掌拍下来的,也只会被二人周身的防护罩阻挡回去并疼痛难耐地凄厉惨叫。现在,他们的手上都持着既可以用来对付石人也可以用来对付恐龙的强火力武器,不过,他们完全没有见到任何石人,至于恐龙则都被信息干扰素和防护罩阻挡在千里之外,于是这些武器便全无用武之地了。
所以他们现在就可以专心地寻找他们第一次来这里时被石人抓过去的那座有错综复杂走廊的山中古堡的入口了,不过考虑到万龙谷庞大的规模,这实在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数个小时过后,他们都累得筋疲力尽,才终于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们来时火箭的残骸。如今,这残骸已被恐龙们四处撞来撞去,弄得全不成样子,但大体应该还是在当时坠毁的地方附近的。
“那么,也就是说,那座山中古堡的入口离这里不远了。”在防护罩又挡住了一只恐龙的攻击后,智羊羊平静地说道。
丽羊羊则已经注意到了一边岩壁上的不甚明显的一个方框,正圈出了他们当初离开山中古堡时所经过的那道石门。看来,他们确实是到目的地了。然而,时间已经很晚了,虽说这时间的早晚与峡谷里的光照条件毫无关系——基于月球上的时间,再考虑到只有正当空的太阳才能把光送进这峡谷之中,于是其实无论今明两天的何时,峡谷里都是近乎漆黑的——但不关乎光照,他们也需要休息。于是,他们决定,先休息一晚,第二天上午,再进入那座山中古堡之内,一探究竟。
清晨,刺耳的机械闹钟声让智羊羊和丽羊羊从睡梦中醒来。往日,在这崭新的月球甜蜜世界中,他们都是在悦耳的鸟鸣声中醒来,随即鼻头便会钻入清甜的糖果香。可是当下,四周只是一派死寂,空空荡荡,让他们的感官都仿佛在毫无刺激的环境中要继续地沉睡一般。
然而这不是伤感或无奈的时候——智羊羊和丽羊羊以最快速度收整好行囊,便钻入了万龙谷之中。很快,他们就再次立在了那方通向山中古堡的石门前。
而,与上一次站在这座石门前——当然那次是在石门的另一侧——完全一样,正在二人思考应该用何种方式打开它的时候,这石门便自动向两边退去了。智羊羊丽羊羊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十有八九,里面的人——无论是何方神圣——已经知道自己要来,并做好了准备。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使对方已有准备,自己也还是只能毅然决然地去面对之。于是他们只是一跨步踏入了其中,并默然地看着石门又缓缓地合闭了。
该去办正事,搞清楚这古堡里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但,就在二人如此准备之时,却突然发现了和上次来这里时不一样的一点:甬道的两侧竟是整齐地各站立着一排石人,而且,它们竟还动了起来!其中一个石人一霎时便拔出了枪,对准了他们。这次,两人的反应一样地出奇迅速,他们都飞快地向两侧闪去,同时伸出手试图把对方推开——当然,由于他们都已经自己及时地闪开了,这推的动作其实没有必要。下一刻,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无法再清晰的话——“跑!”
他们是准备了大批武器不假,可是弹药总归还是有限。在外面的峡谷之中,由于他们对峡谷的大小清晰得很,于是便也可以肯定他们的弹药是足够了。可是这古堡,谁知道它有多大,其中有多少石人?所以,尽量不消耗弹药自然才是上上策。
于是在这庞大的迷宫之中,他们尽力飞奔着。不得不说,智羊羊事先的准备确实很充分,他专门设计的鞋子能尽量降低跑步消耗的能量,而且他还准备了一批可以用来快速补充能量的浓缩食物。但纵然如此,每至新的一处便都能看到两侧成排的机器人迈步向他们扑来,机械的眼睛中还闪着寒光,这仍旧令人在不断的神经紧绷中近乎精神崩溃。还有许多次,他们一头钻进了死路之中,于是在撞到南墙不得不回头的情况下,他们双双取出武器,便是一通扫射,同时还要四处闪避着石人的枪口……总之,一言难尽啊!
最终,经过了数个小时的激战和探索,他们来到了一座石门前。与之前那道门不同,这次的门上,刻有冗长的铭文,并绘制着繁复的图案,而且,它没有自动打开。然而智羊羊也没心情管这许多,丽羊羊殿后,他则直接把武器的火力调至最大,对着石门,便是一枪。
轰然巨响之后,烟尘慢慢散尽之后,石门之后的一方石屋便清晰可见了。站在其中央一只着黑色锦缎长袍的男狼,笑意盈盈。
他抿嘴一笑,轻轻开口:“等二位这许久,现在才终于到了。”伸出双臂,真真摆出一副迎宾的姿态,“在下殊太狼,诚挚地欢迎二位的到来。”
背后沉闷的一声响把智羊羊的思绪拉了过去。他猛一转头,就看见丽羊羊此时已被数个石人逼到了一处角落中,而她的弹药已然消耗殆尽。智羊羊正急匆匆想跑过去帮忙,却见那些石人同时整齐划一地定住了,再无动作。
智羊羊和丽羊羊也由于惊愕,双双定住了,好一会儿,他们才都转过头来,看那自称殊太狼的男狼。他只是轻笑一声:“本来这些石人的任务也不是要伤害你们。我只是想让它们把你们击晕,之后带到这里来而已。谁知道你们戒备心如此重,又如此有毅力,居然一路闯了进来。”同时一挥手,两把石椅便凭空出现在这间不大的石屋中,“二位,请坐吧。”
智羊羊和丽羊羊此时都已站在石椅旁,但出于安全考量,统一地选择了不坐下。看着他们神色和动作上显而易见的戒备,殊太狼竟是又笑了出来:“哈,也是,谁知道我有没有在那椅子上设机关呢?不过,不管你们坐不坐,我自己可不准备站着,毕竟我们会有很长一段话要谈。”言毕,身后便已现出另一把石椅。他径直坐了上去。
智羊羊和丽羊羊对望几眼,不得不说,如今的状况显然不在预料之内。由于情况的不清不楚,二人都有些担忧,畏畏缩缩的。最终,智羊羊先聚集起了足够的勇气,开了口:“我们怀疑,你这里正在不断地释放苦元素,破坏月球甜蜜世界的生态稳定。因此,我们来……”
“……要求我停止释放苦元素?”殊太狼满脸笑意地接上了这句话,“在你们走进这里来之后没多久,苦元素的释放就已经终止了。你们要是带了检测仪,现在就可以确认一下我说的话。”
智羊羊和丽羊羊再一次被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在导致自己几乎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震惊中,丽羊羊从口袋里取出了便携检测仪——虽然这机器不太准,但用于当前的目的应该还是足够的——并把目光对了上去:果然,在显示周围苦元素释放量的那块表盘里,指针直直地对着零刻度线。
“……你究竟是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许久,从又一次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智羊羊才再次开了口。
殊太狼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都说了我叫殊太狼。而我猜你们应该能看出来,我是这座山中古堡的守护者——唉,这座古堡可比地球上那座山中古堡差远了。那座古堡大得多,设施也齐全得多。而且,那座古堡的守护者是一代一代正常地传承的,哪像我这里,我都已经借助冬眠技术,孤身一人在这里守了差不多五百年了……”摇摇头,“说远了说远了。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看不出来吗?”
“就是为了引我们过来?”丽羊羊的声音中有完全抑制不住的恐惧,“我们之前被你的石人抓进来过一次,无论你要做什么,当时做就可以,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再第二次把我们引来?”
她声音中的恐惧带来的唯一结果便是殊太狼又一次笑出了声:“那么害怕干什么?看我是狼,以为我要吃掉你们不成?见到你们的天敌,就忘记自己身上还带着武器了?放心,虽然说你们身上的武器伤不到我,但也绝对足够保证我也伤不到你们。再说,引你们来当然不是为了吃掉你们,否则你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就不会能活着离开了。”表情渐趋严肃起来,“不是的,引你们来是因为我在这里的任务要求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给你们一些东西。至于上次把你们抓进来的时候,当时的时机还不成熟,你们还有一大堆月球的生态问题有待解决,所以那只是为了保证你们这次来的时候能找到这里罢了。”
“所以你要告诉我们的事情是什么?以及,这么说起来,你知道我们是谁?”或许是由于殊太狼的语调,或许是由于他的神色,或许是由于他眼中看起来的真诚,智羊羊渐渐放下了戒备,此时已经缓缓地坐在了他身后的石椅上。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智羊羊和丽羊羊嘛。”殊太狼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不过除了名字之外,我对你们的了解只有少数几点。至于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而关于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嘛,那可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了……”
殊太狼讲给智羊羊和丽羊羊的故事,和十年之后,在地球上那座山中古堡里,那里的守护者讲给他们的儿子喜羊羊听的故事一模一样:正是千年以前,乾羊羊、坤太狼、和凤太狼之间的故事。而智羊羊和丽羊羊——他们此时都已经端坐在自己的石椅上——的反应也和十年之后他们的儿子相当一致:“这个故事,和当下,有任何关系吗?”智羊羊满是困惑地问了出来。
殊太狼则轻笑一声:“你,”手指智羊羊,“是乾羊羊的后代。我则是凤太狼的后代,可惜我不是我父亲的长子,不然我也不会被迫在这里独自待上五百年,而是像我哥哥一样,许久以前就在地球上那座古堡处离去了。哦对,至于地球上那座古堡,那就是这个故事里提到的削弱阵法的办法。你看,和当下很有关系吧?”
智羊羊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坤太狼千年以前诅咒的乾羊羊的后代,就是我?”
“那倒不是。”殊太狼抿了抿唇,“其实按辈分推算,应该是你五百年以前的祖先,软绵绵。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坤太狼的后代武大狼为了不让软绵绵承受悲惨的命运,用自己的生命铸造了饿狼传说,把诅咒又向后推迟了。具体推迟到什么时候地球上的山中古堡守护者家族可能知道,但我并不清楚,不过我还是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你的。然而我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等你来,交给你这样东西罢了。”说着,便站起身来,在身后墙壁上一处按了一下,地面上便升起一个石台,上面端放着的,是一个卷轴。
“等……等等。”殊太狼的这段话把在场的二羊都再度置入了震惊之中,而这次先回过神来的,是丽羊羊,“你说五百年前,饿……饿狼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殊太狼本已伸出手来,准备拿起卷轴了。听闻这话,手又顿住了,半晌,轻叹一口气:“其实不该和你们说这么多的。倒不是别的什么问题,勾起了你们的好奇心,就不得不继续讲下去了。也罢,虽然你们其实大可不必对五百年前的事知道那么多,但是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说吧。”偏头想了想,“虽说如此,但你们还是先收下这个卷轴,让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再说别的。”手又再度探出,一把抓起了卷轴,踱步回二羊身边。智羊羊此时也站起身来,把那轻轻的一卷已然泛黄的旧纸接了过来。
对于智羊羊,这卷纸当然没多少重量。可对于殊太狼,他却仿佛像是放下了什么千斤重物一样,长舒一口气,脸上、眼中,终于放下了重担的神情都是那么的显然。也是,对于他来讲,这是五百年孤独的最终结束,五百年的使命,就此完结,怎能不如释重负呢?
看着殊太狼的神情,智羊羊则只是默叹口气,轻轻把卷轴展开——然而,却一个字都没有看到。丽羊羊也探过头来,她看到的,同样是一片空白。于是智羊羊最后不解地抬眼问道:“空的……?你给我们一个空的卷轴,有何用处?”
“它不是空的。”放下了重担之后,殊太狼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更加灿烂,“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这上面的内容,只有被选定的一只羊——也就是诅咒最终会降临于其上的那只羊——以及与他相关的极少数其他人能够看到。连我甚至都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仅仅知道个大概。但待会再说关于这卷轴的事,我先给你们讲讲,那段五百年前的往事……”
近五百年前,准确地说,羊历三零一零年,青青草原。
随着铁栅栏门“咔哒”一声合闭起来,不远处领着狼族大军正浩浩荡荡杀来的、身着红色底金色边军服、头戴黑色海盗帽和黑色眼罩的武大狼顿住了脚步,把手中弯刀猛地往地上一扔,便气愤地跳将起来。铁门另一侧的软绵绵看着这一切,纵使心中波涛汹涌,脸上也硬生生扯出一个冰冷无比的神色。
他不愿如此,但迫于生存的法则,迫于他必须为自己身后千百羊族的孩子们负责,他不得不如此。
「谁让我们生来就是天敌呢?武大狼。」
距离此地足有九天路程的一处山野之中,一座大门上绘有凤凰与狼牙图案的山中古堡赫然耸立着。古堡内,王座上,当时的守护者,也是殊太狼的父亲,此时正身披红袍端坐着,眼前,羊村大门处软绵绵和武大狼的影像栩栩如生。
“好啦,软绵绵和武大狼他们相见了,而且还成了敌人,正是理应的发展!”他满意地拍了拍手,“接下来该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完成削弱阵法所需的工作了!”起身,便向机关操纵室大步而去。
可是在他离开之前,他又最后看了一眼羊村门口的那幅画面。看着一羊一狼各自脸上的神色,眸中的水光,不知为何,他有点不详的预感。
“罢了罢了,哪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而已。”愣了一小会后,守护者使劲甩了甩头,把那些无聊的思绪,抛在了脑后。
一个月后。
夏日的艳阳正把火辣辣的酷暑投向草原,投向波光粼粼的青青河,也投向青青河彼岸的密林。而这方密林之中,有一块小小的空地,中间天然的泉眼汩汩冒着清泉。软绵绵靠在空地四周一棵小树上,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也不知是由于酷暑,还是由于过度的紧张。
过去了二十分钟,对他而言却仿若二十年,武大狼才默然地从另一侧也迈步而入。软绵绵缓缓抬起头,看向这只灰黑色的恶狼——然而他已成了一只“饿狼”:足足半个月的疯狂节食和严重过量的运动已让他瘦成了皮包骨。看着他这个样子,软绵绵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反倒是武大狼先开了口,语气冰冷:“软绵绵,你叫我来,是要干什么?是要向我投降吗?”语调本应或戏谑或得意的后半句,竟也是毫无抑扬顿挫地被说出来的。
软绵绵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轻声道:“何必这样说话呢?你也想起来了那些过去的往事,对不对?不然,你就不会只一个人这么孤身前来了。”
武大狼一微笑,算是默认了。他缓步踱到软绵绵身边,语气柔和了许多:“那么你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来问你,”软绵绵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你是傻吗?减肥钻铁栅栏这种明显荒谬的办法,你竟然也会信?!”
“我当然不傻。”武大狼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软绵绵没料到这样的回答,一时真是无从反驳,嘴型变换了好半天,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看来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武大狼竟是轻笑一声,“那我说一句。我应该离能钻过铁门不远了,这几天之内,把你们村门口那块大石头披上羊皮,做成一只石羊。”
“你……你要干什么?”软绵绵一下子甚至有些口吃了。
武大狼只是维持着微笑的神色,没有回答软绵绵的问题,转而说道:“其实你做不做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羊皮,到时候你要是没做这件事的话就我来,也无所谓。”说罢便转身,“行了,没别的事了,我得走了。”
“哎……!”软绵绵急忙起身,伸出手来拽住抬步离去的武大狼,却只见后者转回头来,犀利,冰冷,甚至有些凶狠的眼光向自己投来。软绵绵心下一惊,手一抖,便松开了武大狼已然成了细细枯枝的胳膊,再下一秒,便见他消失在密林深处,不复寻得见了。
两天之后,深夜,青青河岸,狼族营地。
当夜正是月圆之夜,漆黑的夜空之中,星河不见,繁星隐匿。黑压压的云滚滚而来,滚滚而去,盖着天幕,压抑而沉闷。同时又是夏季酷暑之时,更是给人闷热之感。而那轮淡黄色的圆盘,则时而显现在云隙之中,时而又绝对不可见。但就在那从云中探头的短短时间内,它投下了这夜里仅有的光亮,可这光亮还是凄凄惨惨的,一点颜色也无的惨白。这如霜的惨白也覆盖着周围那几株稀稀落落的树木,把它们的绿叶都涂成了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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