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大结局（四）(2/5)
大黑跟着他，夹着尾巴，四只蹄子慢悠悠踩在地上，走得无声无息。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在他给的银子分上，十分耐心地解释，“我这缡妆斋所用的镜面，已是最好。莫说京城，遍寻天下，也不会有比我家宝号更为精致的镜面……可你那镜子的材质属实未见，碎成那般，也修补不了。”
……
这孩子心细如发，在他面前实在太容易露出破绽。想到往后还有不知多长的岁月，赵胤思忖一下，没有辩解。
“是。”
“做好你的本分！”
有什么事情比陪儿女和妻子更紧要的？
“阿爹！”
赵胤的脸又黑了几分。
说后面一句的时候，赵胤冷冷扫了宋阿拾一眼。
大黑这时动了，抬起嘴筒子，舔了舔赵胤的脸，然后望着他，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一条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狗子。
“嗯。父母的事，你小孩子不要过问。”
大黑神情萎靡，将下巴搭在临川的掌心里，一动不动地盯住他，眼神落寞，好像突然就失去了生气一般。
赵胤深深瞥一眼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没有说话，而是拿刚摸过大黑的手，摸上了临川的头。
赵胤心里微微一怔。
“叫王爷。”
“怎么了？”
宋阿拾面色有些清冷，看一眼赵胤，沉默片刻，突然道：“大都督，奴婢……”
这时，陈岚和临川等人陆续下船走过来。
临川惊疑地发现，父王的眼神，与大黑是一模一样的。
锦城王府的马车就停在码头上，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很是壮观。
宋阿拾不明白为何会发生如此荒渺的事情。
“父王。”临川撩开帘子，四处寻找着，发现父王也很是奇怪。
“到了京城，你有许多事情要做。拜见皇伯伯、太子哥哥，还有京中的外祖父外祖母。到时候，谢放叔叔会为你安排好行程。你带好妹妹。”
一人一狗慢慢悠悠地往店里走。
“苌言长大了，可以自己走。阿娘的身子不好，不可劳累。走吧，苌言扶着阿娘上马车。”
“奴婢明白……不。我明白了。”
船靠码头那天，细雨未停，码头上湿漉漉一片，放眼望去，运河上白茫茫的雾气，将天地笼罩得模糊不清。
小姑娘殷勤倍至的拖着娘亲往马车走，宋阿拾如临大敌，身子紧绷着，不敢犯下一点点错——她实在太害怕赵胤了。
临川不像苌言那么多话，却有一颗与妹妹同样七巧玲珑心。
赵胤亲自带了侍从到了码头来接孩子，他的身边，站着的是锦城王妃——宋阿拾。
只是找不着她了。
“不好！”苌言拒绝地退后两步，板着脸看着她。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嫁给了赵胤，还生育了两个儿女，也想不到，她的亲娘是当朝的通宁公主，而她的亲爹是兀良汗王巴图。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混乱了。她才像是那个突然闯入异世的女子，与眼前的人和事格格不入，便是连这身子，也好似不再是自己的。混淆的记忆，缺失的光景，让她弄不分明今夕何夕，有时候，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搞不清楚。
“是，王爷。”宋阿拾略略低头，在赵胤面前完全不如时雍那般气势，说话也十分紧张和小心，“奴婢尽力……保护好小世子和小郡主，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诶，诶，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掌柜的抬手招呼，冲赵胤的背影道：“客官，桃木镜柄，做是不做？”
——时雍是个女魔头，她无所不能。
他娶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占据了她的身子整整八年，用着她的名字，却与她大相径庭。这些所有与她有关的丰功伟绩，全都属于那个女子——时雍。
苌言最是兴奋，远远地看到父母，就拼命地挥舞小手，放开嗓子大喊。
赵胤朝她抬了抬手，不见旁边的女子动作，沉声道：
“阿娘！”
“大黑，几个月工夫，你为何与阿娘生分了？”
不过，相对于那些拼命想要为她找回记忆的王氏和宋香等人，还是赵胤的做法，让她更为安心。
“不可再自称奴婢。”
“客官，你那个镜子……老儿着实修不好。别说修了，老儿连见都没有见过呀。”
赵胤头也不回，“不用了。”
赵胤冷着眉梢，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燕穆的身上，与他交换一个眼神，淡淡地道：
“父王。”
赵胤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下巴搁在大黑的头顶，轻轻摩挲着，仿佛就要落下泪来。
临川犹豫地问：“你和母妃是不是吵嘴了？”
“父王……”
“阿娘抱你上马车好不好？”
闻言，赵胤打马走了过来，往里头一望。
顿了顿，掌柜的似乎有些不忍看赵胤失望，叹息一声，又道：“倒是你说的那个桃木镜柄，你若能画出模样，有些依照，老儿或是可以仿造出来……”
“嗯？”赵胤看儿子时，恢复了几分清明。
苌言很是敏感，她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眉头微揪，歪着脑袋问：
黄昏已至，一家店铺门口的风灯在晃晃悠悠地摆动，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头上戴了一顶帷帽，掩了大半边脸，他跳下车，又返身抱下来一条老狗，摸摸老狗的头，对车夫道：
“孺子可教。”
陈岚笑了起来，立马缓和了神色。
赵胤问：“那店家可曾为我打探。”
临川道：“那你呢？”
但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不妨事。自家人，有些礼数可免则免。走吧，下着雨呢。”
“为何不去找母妃？”
他没有同母亲一道乘车，而是单独骑着一匹马，走在雨中。
“大黑？”
“你和大黑，是为母亲的离魂症忧心吗？”
宋阿拾动了动嘴皮，余光扫到赵胤眸底的厉色，弱弱地说了一声。
而此刻，赵胤要她扮演的是一个母亲的角色，而不是妻子。赵胤不想让临川和苌言受到伤害，也不希望时雍在意的那些人，因为时雍的事情而难过。因此，她须得牢守秘密。
这些天来，宋阿拾的身边围了许多人，不停地告诉她，这几年来，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她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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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抱起大黑给他瞧，“大黑好似病了。”
听到儿子的询问，赵胤迟疑片刻，垂下头来，又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道：
赵胤不看他，语气淡然，“为父还有别的事情。”
“阿娘！”
这场雨下了好几天，路有些难走，车轮子打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要是时雍在，是断不会让苌言淋着雨说话的，宋阿拾察觉到大都督的态度，这才反应过来，弯腰就要去抱苌言。
“是呀。”
“店家。”赵胤迈入门槛，看着柜台里的掌柜，沉声道：“镜子能修吗？”
甚至看到赵胤的时候，也不复往昔的亲近。
“哦。”临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父王放心，无论发生什么，儿子都不会告诉妹妹。”
掌柜的抬头，看到是他，怔了怔，脸上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赵胤直接告诉她。
宋阿拾不知如何对待这个陌生的女儿，她完全没有办法进入状态，再次僵硬地点点头。
京城迎来了入京后的第一次大降温，连续下了两天雨，天气湿冷冷的，冻手冻脚，很是凉寒。
“她病后离魂，尚未恢复过来，与以前恐有诸多不同，也常忘礼数，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赵胤凝目看来，大黑眼神哀伤，软趴趴地靠着临川，无论临川怎么扳动，他都不挣扎，不抗拒，也不热情。
赵胤跃下马来，捏住马鞭，弯腰钻入车厢，顺了顺大黑的毛，突然低哑着嗓子。
“阿娘，苌言好想你呀，你有没有想苌言呀。”
宋阿拾脸上顿时慌乱一片，却又听苌言嘻嘻地笑了起来。
陈岚带着临川和苌言兄妹二人走上了甲板，燕穆、褚道子等随从也都跟了出来，密密麻麻站在后方，等着下船。
“我知道，你没有生病。你只是……”
看到宋阿拾就这么掉头离去，陈岚愕然一下，稍稍有些不适。以前的时雍是不会这么一走了之的。这么许久不见，时雍肯定会等着她，向她问安，再笑着问她旅途安好……
“在外面守着。”
赵胤沉声道：“苌言还不上马车？头发都湿了。”
临川也是受了冷落，站在原地，没有动。
母女两个走在前面。
苌言奔跑着下了船，不要丫头打伞，提着裙子便直直朝宋阿拾奔了过来，猛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然后抬头，又甜甜地笑。
“大黑。”
一群人默默往前走，临川弯腰摸了摸跟他同行的大黑，低头观察片刻，小声道：
……
“阿娘，你是不是病体尚未康愈？”
大黑抬头看着临川，尾巴摇了摇，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看到时雍就兴奋地往她身边扑。他一直跟着临川，慢行慢走，坐马车时，也不像往日那般，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黏在时雍的身边，而是跃上临川的马车，便在他腿边卧倒了。
“想。”
赵胤看了大黑一眼，默默往外走。
白执立在车边，拳心捏得紧了又紧，最后，无力地垂下，幽幽叹气。
临川扳起大黑的狗头，仔细端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