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遗命(1/1)

    

    &esp;&esp;沉兆洪的遗嘱,由欧式的合作法律顾问主持宣读。

    &esp;&esp;会议设在半山的一家私人律师楼,茶水清淡,玻璃窗外远山隐隐,没人多话。

    &esp;&esp;到场的人不多,除去欧丽华与沉纪雯,只有几位必要的执行人,以及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沉时安。

    &esp;&esp;他坐在靠窗的角落,神情平静,像在听一场与己无关的旁白。

    &esp;&esp;宣读过程极简,律师的语气没有起伏,只有纸页翻动的声响清晰得过分。

    &esp;&esp;沉兆洪的遗产,总额折算超过九十亿港币。

    &esp;&esp;七成为黑道资产洗白后的有形与无形收益,余下叁成,是多年积攒的海外投资、基金与保险。

    &esp;&esp;账面如此,真实数字,只有欧丽华掌握。

    &esp;&esp;遗产分配如下:

    &esp;&esp;位于半山、浅水湾与赤柱的叁处独栋别墅房产,归沉纪雯所有;

    &esp;&esp;名下持有共叁家公司股份,均由沉纪雯继承;

    &esp;&esp;所有境内账户资金约十五亿港币。其中叁亿注入慈善信托,其余归入沉纪雯名下;

    &esp;&esp;全部私人艺术收藏清单、两处位于伦敦与苏黎世的永久产权不动产,一并列入沉纪雯名下。

    &esp;&esp;她听见“沉纪雯”叁个字被清楚念出的时候,指尖动了一下。她知道父亲会给她留下些什么,只是那一瞬,切身感知到他真的不在了。

    &esp;&esp;在场每一个字,每一份文件、每一条分配,其实他都该亲口告诉她的。

    &esp;&esp;可现在却只能靠律师代读。

    &esp;&esp;她没抬头,只把那份写着自己名字的遗嘱副本摊在面前。隔着纸页,仿佛看见一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河流缓缓流走。

    &esp;&esp;房产、股份、资金、收藏……每一样东西,她都知道父亲为什么选,为什么分,为什么交到她手上。

    &esp;&esp;可也正因为太清楚,她才哽了一下。

    &esp;&esp;他不是把这些交给她,而是把他自己留在了这些里面。父亲的人生、判断,还有他没说出口的疼惜。

    &esp;&esp;那些叮嘱,他没来得及说的,就写成遗嘱。说了她不听的,就写成条文。

    &esp;&esp;握着那页纸的手指微微收紧。

    &esp;&esp;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不用争,也不用抢,从不需要为利益开口。他们教她识人、教她知礼、教她怎样体面又聪明地活。

    &esp;&esp;她以为他可以一直护着她。

    &esp;&esp;可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些从小教给她的道理,不是为了让她活在保护里,而是为了有一天他走了,她能一个人站稳。

    &esp;&esp;她低头看那页纸,那些条文一项项写得克制、清晰、没有半句多余的话,却像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肩上。

    &esp;&esp;不重,但沉。

    &esp;&esp;她喉咙一涩,鼻腔忽然泛起一丝酸意,耳边却想起那句话——

    &esp;&esp;“沉纪雯,不是这样子的”

    &esp;&esp;那是父亲最后一次骂她。也是最后一次教她。

    &esp;&esp;她记得自己站在病床边,抬手拭泪,像个小女孩被父亲点名批评,强撑着点了点头。

    &esp;&esp;是,她不是那样子的。

    &esp;&esp;这身骨血,是他和母亲撑起来的。

    &esp;&esp;她没资格再哭。

    &esp;&esp;她把那份副本收起,指尖压了一下封页,心里告诉父亲:她已经接住了。

    &esp;&esp;欧丽华并未直接获得任何财产分配。

    &esp;&esp;律师说明:“其本人为资深企业主,资产独立核算,遗嘱中不设专属安排。”

    &esp;&esp;直到这里,全场无声。

    &esp;&esp;律师翻过一页,语调依然平稳职业,却略作停顿:

    &esp;&esp;“瑞士联合私人银行指定信托账户共五亿港币整的资产,赠予沉时安先生。”

    &esp;&esp;一瞬间,空气仿佛顿了一下。

    &esp;&esp;沉时安抬了抬眼,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缓缓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副本。

    &esp;&esp;没有人出声。

    &esp;&esp;欧丽华的脸色毫无波动,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esp;&esp;那笔款项的安排,是丈夫在病危前,最后一次与她长谈时提起的。

    &esp;&esp;他坐在病床边,看着她很久,语气沉稳,只是听得出的有气无力。

    &esp;&esp;“是我做错事。”

    &esp;&esp;他顿了顿,“我不让那孩子进家,但也不希望他一无所有。”

    &esp;&esp;她没说话,指尖轻轻转着腕上的玉镯,垂眼盯着茶杯,半晌,只淡淡道:

    &esp;&esp;“那你自己安排清楚,别让我善后。”

    &esp;&esp;这笔钱,不是秘密。

    &esp;&esp;是她不认,但也不拦。

    &esp;&esp;律师合上文件道:

    &esp;&esp;“遗嘱录有完整影像,签字指纹核实无误,文件经由叁位法务公证,具备法律效力。若在场各位无异议,七个工作日后将正式进入执行程序。”

    &esp;&esp;这份遗嘱,分得极清楚。

    &esp;&esp;秩序归她,自由归他。

    &esp;&esp;那些干净的,能进得了账的,全归入沉纪雯名下。

    &esp;&esp;而这五亿,不是奖赏,也不是补偿,更像是一句默默的叮嘱:

    &esp;&esp;“你是我儿子,有本事,有脾气。但别回头了。”

    &esp;&esp;沉时安垂下眼,指尖在纸面敲了一下,没说什么。

    &esp;&esp;葬礼一过,沉时安就回到了新加坡。

    &esp;&esp;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摞泛黄的旧账本。

    &esp;&esp;那是洪兴会这几年在新加坡的毒品采购记录。

    &esp;&esp;他已经看过一遍,却又翻回来,从第一页重新翻起。

    &esp;&esp;这些账本,是他亲手从陈添福的遗物里扒出来,查证核实的,也有他接手后一笔笔亲自添上去的。

    &esp;&esp;那天他的确动了心思,想借另一只手,把洪兴会一锅端了。

    &esp;&esp;可念头还没热几天,她就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esp;&esp;他恨沉兆洪,可他已经死了。

    &esp;&esp;他也恨欧丽华,甚至连她也恨,恨她是他们的女儿。

    &esp;&esp;但恨,是有力气才养得起的东西,而他心头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esp;&esp;他不怕自己黑,不怕自己狠。

    &esp;&esp;他可以做毒品,可以操控市场,可以在十五岁就逼人自杀。

    &esp;&esp;甚至现在,只要他动一下手指头,就能毁掉整个沉家。

    &esp;&esp;像他一直发誓要做的那样。

    &esp;&esp;……可他怕她哭。

    &esp;&esp;沉时安缓缓将账本合上。纸张一页一页盖下,仿佛在替死者合上棺盖。

    &esp;&esp;他坐了一整夜,直到天色泛白,才终于起身,把账本重新锁回抽屉。

    &esp;&esp;钥匙在他掌心转了两圈,最后落进那只最旧的木盒。盒盖“咔哒”一声,锁住了。

    &esp;&esp;他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脸埋进冷水里。

    &esp;&esp;哗啦啦的水声响着,像是在冲洗,也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esp;&esp;镜子里的他神色依旧疏冷。

    &esp;&esp;只是眉眼间,那点多年没卸下的锋利,似乎真的轻了一点。

    &esp;&esp;他拿毛巾擦干脸,回书房重新换上一套干净衣服。

    &esp;&esp;此时电脑传来提示音,是证券公司发来的交易确认邮件,他前天刚结束的一笔交易。

    &esp;&esp;「交易已结束,浮盈共计四百五十二万美元。」

    &esp;&esp;他扫了一眼,随手关掉。

    &esp;&esp;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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