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假情(2/2)

    他替她擦完药,手却没有收回来,反而轻轻把她拉进怀里。

    裴璟抬起她的脸,让她看他。

    又尔留在东院的半个月后,天开始有点变暖了。

    裴璟抱紧她,低声哄:“别怕。”

    她听见了,却没有力气回应。

    狐狸跑得太久了。

    她看得很仔细。

    细活的话,狐狸也是干不好的。

    又尔做了一个梦。

    在破旧的小院子里,生病是一种耽误活命的错。

    东院没有多少喧嚣。

    又尔在榻上辗转,一会儿觉得热,一会儿觉得冷,额头湿漉漉的冒着汗,眼神开始发飘。

    “怎么烧成这样。”

    她头一次反抗,拼了命地反抗。

    她扑了上去。

    “又说你什么了?”裴璟语气温温的,没太在意。

    又尔在他怀里不安地滚来滚去,嘴里念着些听不清的梦话。

    裴璟不让她干太多杂事。

    狐狸不想动了。

    是哥哥。

    “哥哥不是可怜你。”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手掌,骨节分明,衣袖宽敞,没有一丝尘气。

    又尔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等踏进屋,摸到狐狸额头那股烫人的热气时,神色才沉下来。

    她不是没被人抱过,可是没人像这样抱她:安安静静地,把她像件易碎的瓷器一样收进怀里。

    日子像一碗慢炖的汤,暖暖地熬着。

    他看她,眼神就是温的,不会变。

    又尔不知道怎么回。

    躺在床榻上的少女眼睛迷蒙地睁了一点,又闭上。

    掌心冰凉,指节红了。

    雪太大了,又尔看不清那人是谁,只能看见一小截手臂,一双静静伸向她的手。

    她快跑不动了。

    也不像商府旁眷的那些少爷小姐,看她一眼都带着嫌弃。

    哥哥说,不喜欢的人不用讨好。

    她得贴着墙走,躲着对方。

    “不是……”狐狸垂着眼,不敢说是裴承澜骂了她一通之后,本来不想继续了,可她怕裴璟也失望,才死撑着写到手疼。

    哥哥说什么,她都不知道怎么应,只会一动不动地听着,尾巴轻轻颤着。

    如今,在这干净被褥、松软枕头里,她竟然发热了。

    梦里她贴着那人的胸口,觉得好暖。

    狐狸不担心裴璟的眼神会在下一刻变成厌恶她的模样。

    她总是这样。

    她挣脱了那些手,赤着脚,拼命地跑,一直跑,前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没人说话,呼啸的风也哑了。

    裴璟没说话。

    哥哥真的很喜欢她吧?又尔这么想着,像捡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他没有催她,只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替她稳了稳。

    “不是。”

    住进来还没多少日子的夜里,狐狸发热了。

    又尔的耳根红了好半天。

    有时她咳两声,裴璟就会停下手里事,走过来摸摸她额头:“哪儿不舒服?”

    又尔心里发热,尾巴一圈一圈地缠在对方的膝上。

    檐角垂下的冰凌化作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石阶上,声音不响,正好能听个清清楚楚。

    ——骨头一松动,人就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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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尔抽泣着,点点头。

    她累了,脚掌冻得发紫,喉咙撕裂般疼,眼泪早已冻在眼角。

    狐狸好开心。

    她梦见自己又跪在雪地,腿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耳朵通红,身后是一个又一个曾欺辱过她的人,扯着她头发,逼她认错。

    裴璟起初不以为意。

    只是她知道,有些人天生不喜欢自己,硬挤上去,只会叫人生厌。

    ——她要倒下了。

    又尔便信了这话,把全部力气都用来讨好哥哥。

    前方的雪雾里,忽然伸出一双手。

    又尔每天起得早,会去给两人同住的院里梅树下扫落花,再跑去书房把案上的笔墨规规矩矩摆好。

    这几日她没很少再碰到裴承澜了,就是碰到,她也没机会跟对方说些什么。

    “傻。”裴璟叹气,坐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抬起来看。

    他不像二少爷那样,总是挑刺。

    又尔抱着尾巴蹲在廊下,看那些个水一滴滴落在台阶上。

    偏在这时。

    可人一旦开始过上好日子,身上的骨头就会开始一根一根地松动下来。

    那一夜他没睡,守着又尔换了三次汗巾,喂了两次药。

    他一进踏进书房,又尔就从窗边站起,手指抠着衣摆,小声说:“哥哥。”

    没人会替她擦汗,端药。

    狐狸点头。

    她以前从不生病。

    不是身体好,而是没资格生病。

    裴承澜从不多看她一眼。

    “尔尔。”

    就这两件事,就够了。

    有一次她手指磕破,流了一点血,哥哥便拉着她的手吹了吹,还给她抹了药膏,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像一朵冰雪缝里偷生的梅,到了真正能阳光照的日子,却先枯了。

    “嗯。”裴璟笑着走近,注意到她指腹起了皮,“练了一天?”

    裴璟蹙着眉,拿了药膏替她抹上,指腹一下一下揉着。

    傍晚,裴璟推处理完事务踏进东院门,问起又尔今日的状况,侍卫汇报到最后,默默添了句“姑娘不太精神”。

    又尔整个人怔住。

    日子过得好了,但她还是喜欢干这些在旁人眼里很琐碎的“小事”。

    裴璟边说着,边抱着又尔去了自己的卧房。

    一次、两次,后来干脆每次听见裴承澜的脚步,她就自动贴墙而立,等他走过了再行走。

    头一回替裴璟系袖扣,手指打着颤,按了好几次才扣好。

    她也从不多说一句话。

    “你信他说的?”裴璟贴在她耳边,“你以为哥哥是在可怜你?”

    没人答她。

    她不敢动。

    她不是不想亲近他。

    “……没说什么。”又尔顿了顿,声音发虚,“就是……让我别太自作多情。”

    “今天阿澜来过?”

    “哥哥在。”

    裴璟弯腰把她抱起来,那一身薄汗和烫得吓人的体温让他眉头紧了几分。

    讨好裴璟不是件难事。

    “尔尔,你要信哥哥。”

    “你是谁?”又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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