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2/2)
此时此刻,迟来的后怕与回忆里的爽快交织在一起,让少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琅琊王咄咄逼人,竟是要逼娘娘去死。
一片死寂之中,有人试探着撩开帘子,用手指去试探圣人的鼻息。
哗啦一声,是婢女手中的铜盆跌落在地。
她反复提醒自己,人做任何事都有一个目的,自己绝不能忘了最初的动机。
平心而论,王池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这样的覆辙,她只想让他们好好活着。
北府军太过知名,建康城中,少有人会不忌惮这支军队的威力。
她的娘娘如此心善,甚至为张氏这个曾盛宠多年的妾室找好了退路。
对于弱小之人而言,权力很可能并非青云梯,而是催命符。
她最大的孩子,今年不过九岁,并没有什么十分过人的天资,也没有大行皇帝那般与实力不符的收拢皇权的巨大野心。
可她既眼睁睁见证了先帝在位时的隐忍,见证了大行皇帝的无力与愤怨,心里便十分清楚,在如今的江左,皇帝并没有那么好当。
反复多次的试探之后,这侍人终于不得不颤抖着手,认命地退出帘子,慌张地与倒在地上的少芳对视。
她反复琢磨着眼前的局势,思索着破局的办法。
再这样斗下去,只会平白损耗双方的实力,闹得个两败俱伤。
而今大局未定,但很明显的一点是,太子虽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在琅琊王与王安一脉的阻挠下,他若想成为江左的新帝,绝非一件易事。
打那一刻起,少芳的膝盖就长久地黏在了地上。
她跪了很久很久,久到整个人都没有气力,也几乎无法思考。
“没错。”王池抿了抿唇,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对于王池而言,如若能做太后,那自然是好事一桩。
她向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或许并没有为一个王朝掌舵的本事,也承担不起一个王朝的盛衰兴亡。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非要去行那稚子抱金之事呢?
王池听了这话,不由轻轻笑了。
“娘娘?”姚黄不明白王池在说什么,探询地问了一句。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王池叹了口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父亲不该在这种时候与安儿斗起来的——既没有用,又平白损耗了实力,将自家逼到这种骑虎难下的地步。”
少芳脑中浑浑噩噩,只听到自己宛如游丝般的声音响起:“圣上,驾崩了。”
一道宫墙隔开了外界真实的消息,如少芳这般早已失宠的嫔妃,只能偶尔得到些以讹传讹的只言片语,以为徐州都是一群粗鲁的野人。
少芳谢恩之后,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室中重新恢复了寂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罢了,罢了。”王池无奈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父亲就算不这么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王池看向少芳,慨叹着说道:“那里并不全是军户,还有好多凭借自己的本事做工做官的女人,你做得一手好绣活,可以凭这个本事立女户。只要你愿意,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王池看着少芳恍惚的神情,微微笑了:“去吧,再也不要回来,往后余生,为自己而活吧。”
王池摆了摆手,示意要自己静一会儿。
对于普通人而言,权力未必是个好东西。
宫中长久的寂寞,为少芳磨练出了一手精湛的绣艺。
她之所以暗中怂恿张氏弑君,为的不过是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名声,以及性命与前途。
姚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保持缄默。
为了一个帝位,大行皇帝与琅琊王兄弟阋墙,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为了这个地位而去争抢呢?
“京口?”她迟疑地问道,“北府军所在的京口?那不是因军队而出名的地方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何能在那里过上好日子?”
“娘娘往后有何打算?”姚黄担忧地问道。
“女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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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太原王氏两支,正斗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更要紧的是,两方真正做到了势均力敌,无论是从实力还是理据上讲,都很难彻底地压过对方。
在这冷寂无情的深宫中,他们母子四人,只想好好活着,不愿沾染任何是非。
侍人们无不因这消息而大惊失色,少芳因着婢女下意识的松手,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娘娘该怎么办?郎主会不会为了太子,也逼娘娘自尽?
“对,女户。在徐州和三吴,女子也可作一家之主。”
她一直以为,这本事只能用来打发时间,抑或是讨好男人,从未想过还能借此为自己撑开生活的一片天。
可她自己呢?
王含再怎么说,也是皇后的父亲,是太原王氏大王一脉的家主,不是她一个婢女能够置喙的。
闹到最后,父亲很可能会选择牺牲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命。
昨天夜里,当看到高高在上的圣人,在她手下露出惊怒、恐慌与乞求的眼神时,少芳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