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1/2)

    她眨了眨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似乎想要看清天边的异景。

    周遭侍候的宫人,因这难得一见的灾异而左右交换着眼色。

    恐惧与担忧默不作声地传递着,织就了一片紧绷的气氛。

    自从郗归入主徐州,这几年来,江南一带,很少有前些年那般的灾异了。

    百姓们暗自传递着消息,将那位从未谋面的郗氏女郎,视作上天派来的神女,满以为她的到来,终止了江左连年的灾难。

    对此,大臣们起初还在圣人面前议论纷纷,想集合力量,削弱高平郗氏的实力。

    可当北府军越来越壮大,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并不能真正奈何郗归。

    于是他们只能变本加厉地在世家大族间书写郗归的恶名,可却无法真正阻拦市井小民对其的尊崇。

    在这样的氛围中,许多出身贫寒的宫人,也难免受了影响,以至于此时此刻,他们看到长星后的第一想法,竟是担忧郗归与北府军的现状。

    是不是琅琊王害了北府军,所以才会有灾异降世?

    抑或是神女发怒,不愿再庇佑江左,所以长星才会出现?

    圣人不清楚侍人们的想法,但却清楚地明白长星代表的不详寓意。

    他冷嗤一声,扔掉了手中清透的玉盏。

    玉盏毫不意外地碎裂,清脆的声音里,混杂着圣人狂傲的宣告:“长星见,兵革起!好一个长星见、兵革起,朕倒要看看,你们能将朕怎么样?!一个个地都来逼朕,朕还算什么皇帝?有本事就让北秦过江,大不了就是一死,朕不怕!”

    他说着说着,竟挥动宽袍广袖,于月色间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长星,长星,劝尔一杯酒,自古何有万岁天子?何有——万岁天子——”

    圣人摇摇晃晃地起舞,昏昏沉沉地吟啸,于酒酣耳热之中敞开了衣襟,在夜风中踏出错乱的舞步。

    “陛下,陛下——”少芳终于清醒了几分,赵氏有孕,而她正处于即将被降位的风口浪尖上,是万万不能让圣人此时在自己这里生病的。

    于是她连忙去劝:“夜里风大,还请您进屋休息。”

    “放开!”圣人狠狠地甩开少芳的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朕?当心朕明天就废黜了你这个居心不良的老东西,把你遣回琅琊王府,立西苑的美人当贵嫔!”

    他大着舌头说完这句后,继续在园中摇摇晃晃地舞着,嚎着,像是完全忘记了被推到地上的少芳一样。

    少芳绝望地闭了闭眼,她感到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寂然,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周遭侍人的表情。

    十余年的深宫生活,到了今日,只换来了一句废黜,一句遣返,这结局甚至逼她想象得还要惨烈。

    一个无子的、被废的妃嫔,要如何在被退回旧主身边后,度过往后余生?

    圣人既不珍视,又为何要将她纳进宫来,给她那曾经仅次于皇后的恩宠?为何要答应她今日的求见?

    得到了又失去,重获希望而后又彻底绝望,远比一成不变的低谷更令人感到难堪。

    少芳的眼泪悄然滴到地上,又很快被擦干。

    这一夜,圣人酩酊大醉,直到凌晨时分,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这一睡,就再也没能醒来。

    当郗归因着昨夜的异常天象,于晨练之时,对北府军做着“扫是欃枪,驱其猃狁”的振奋之言时,台城久违地敲响了丧钟。

    长星坠,兵革起,天子崩。

    太昌六年冬十月,正值北秦入侵之际,天子崩逝,台城大乱。

    消息传到琅琊王府之时,琅琊王放肆大笑,直呼“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司马恒原本正在与琅琊王密谋,陡然听到自己所谋之事变为现实,内心不由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是谁?”她高声发问,甚至显得有些癫狂,“好端端的,圣人怎么会崩逝?究竟是谁干的?”

    她想到了远在京口的郗归,猜测这是不是她给自己的一个警告。

    内侍的答话戳破了司马恒的猜测,可却令她陷入了一种更为尴尬的境地。

    他说:“昨日,贵嫔张氏买通圣人身边的内监,唆使圣人移驾华园。圣人与张氏喝得酩酊大醉,今日早上,张氏的宫人出来报讯,说圣人醉酒惊厥,以致暴崩。”

    “胡说!”司马恒想也不想便厉声驳道,“圣人身边有那么多人侍候,怎么可能会暴崩?”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原因,想确认这究竟是不是郗归动的手:“昨夜内监何在?太医又何在?圣人究竟因何而崩?张氏又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圣上?这些都要查个清楚,你就这么空口白牙地报讯,岂能令群臣信服?”

    司马恒的声音,渐渐地在内侍别有深意的目光中低了下去。

    她听到那内侍说:“公主说得不错,那张氏一个深宫妇人,如何能有胆量谋害圣人,想必定然是有人指使。”

    内侍说完这句,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越过司马恒,直直地射向正在仰天大笑的琅琊王。

    司马恒这才想到,那位曾经独得圣宠的张贵嫔,是出身琅琊王府。

    这想法令她陡然打了个激灵——如此敏感的时候,她却在琅琊王府连夜密谋,这实在太过引人怀疑了。

    她明明是想借刀杀人,可却为何让自己陷入了谋逆的泥潭?

    究竟是谁在背后害她,她又该怎样把自己从这恶名中摘出去?

    内侍看着司马恒阴晴不定的脸色,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来人!将这两个加害圣人的逆贼拿下!”

    禁卫军成群结队地跑进了琅琊王府,冲着司马恒与琅琊王而来,司马恒厉声斥道:“我看谁敢?!”

    “我之所以会在建康,是在替北府军打理生意,你们纵要抓我,也该先问问郗都督的意思,免得不明不白地招惹了灾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公主说笑了。”那内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北府军足有十五万兵马,何须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来谋逆?还是说,公主的意思是,您之所以勾连琅琊王,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全是出于郗都督的指使?”

    争道

    司马恒下意识地想要点头, 以便凭着郗归的分量,维护自己此刻的体面与安全,但她随即便意识到,郗归从未下过这样的指令, 一旦她把这盆莫须有的脏水泼到郗归身上, 那么, 北府军上上下下,绝不会轻饶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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