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2)
圣人看着郗声告辞的身影，优哉游哉地饮了杯酒。
他没有办法撼动眼下的谢瑾，只能想方设法博一个未来。
自打接到王含传来的消息，知道北府后人露面之事后，王平之便一直等待着圣人的传唤。
皇后低垂眉眼，留下一行泪水：“可我们又能如何呢？如若不然，您将郗氏女纳入宫中，让郗途掌兵，我家尽力出资，为您供养兵士。”
郗氏女之骄纵，丝毫不亚其兄，他不想连内苑之中这点仅有的放松之地也被厌恶之人占据。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圣人息怒。”皇后握住了圣人的右手，“养兵耗资巨大，府库之中，哪有那么多的钱粮呢？谢家肯出钱为江左养兵，不也是好事一桩？”
这对他而言正是好事，他希望北府后人永远不要与谢家太过亲近。
更深露重，圣人独坐室中，喝了口手边的冷茶，这才明白了所谓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的意味。
天亮之后，圣人召见了郗声。
他性情简默，不擅机变，不慕名利。
然而，王平之的到来并没有令圣人颜色稍缓。
“可朕不甘心哪，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窝囊的皇帝，手上连一兵一卒都没有？”
谢瑾等了很久，终于听到圣人开口说道：“谢卿为朕起草诏书吧，朕这便为你和郗氏女赐婚，以示不牵连北府诸人。此旨名为赐婚，实为赦令。早日颁下诏书，也好教北府后人放心。还有郗声任徐州刺史的诏书，也一并写了吧。”
更何况，他也害怕，怕郗途掌兵之后，又是一个郗岑。
有郗岑的一条性命梗在中间，无论是郗声还是郗归，都不会对谢瑾毫无怨怼。
对于他们之间的嫌隙，他乐见其成。
而她虽是江左的皇后，却生来便是太原王氏的女郎。
皇后倚在圣人胸前，没有言语。
他看着谢瑾的面容，迟迟没有说话。
上天既然让他做了皇帝，为什么又吝啬到不肯多给他一点权力呢？
而如他这样心思狭隘、资质寻常的人，又为何会是个皇帝？
良久，才状似安慰地开口说道：“郗氏女骄矜简慢，朕绝不会纳她。”
登高跌重，烈火烹油，这是从兄王平之的打算。
她只是个资质平平的女子，不懂得那许多大道理，只知道太原王氏越是昌盛，她在宫中的地位便越是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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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平心而论，他实在不想面对那张和郗岑相似的面容。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们两人所说的话，又如何能作数呢？我做不了朝堂的主，你也做不了王氏的主，不过两个泥人罢了。”
他本来还在犹豫，在脑中计算着那个万一的可能性。
圣人看向这双与王平之肖似的杏眼，不觉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梓童，朕不甘心，朕实在不甘心哪！江左缺兵少将，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的青壮之人，却要拱手让给谢家。”
有时候他也会不甘，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偏偏是个臣子？
如果他只是个世家子弟，那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当个富贵闲人，可造化弄人，他偏偏成为了江左的皇帝？
圣人眼眸蓦地发亮，又黯淡下去。
直到月过中天之时，他才终于忍着病痛，连声咳嗽着，踏进了台城的月色之中。
帝王之爱缥缈不定，唯有权力，才是最为坚实可靠的。
圣人厌恶郗岑，恨不得一辈子不与郗家人相见。
既然如此，他们凭什么要求他大度宽容？
好在郗声是个忠君之人，虽然对谢瑾多有不满，却没有对圣人无礼。
这是江左名臣郗照唯一还留在世上的儿子。
“圣人！”皇后唤了一声，泪珠滚滚而落。
可时势使然，他不得不与郗声把酒言欢，共商国是。
“世间女子，有谁会甘愿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不过，只要有利于圣人，妾便什么都愿意。”皇后如是答道。
人人都说帝王要大度宽容，要善待臣子，可从容原本就是属于上位者的品德。
“罢了，罢了。时也命也，时也命也。”圣人再次叹气，喝了口茶，玩笑似的问道，“纳郗氏女入宫？梓童可会愿意？”
这既是她作为世家女儿的使命，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谋算。
王平之离开后，又过了一会儿，皇后王池踏入宫室，来到圣人身边，换了一杯热茶。
甫一出仕，便拒了九卿之任，主动请求外放。
就算他不害怕，可郗氏女一旦进宫，便会与太原王氏处于敌对的立场上，他有何本事，能说动王平之出钱为对手养兵呢？
他的种种应对，与太后所料一般无二。
昔日在上林苑，他曾见过郗岑带着郗归跑马的场景。
可就是这样一个忠厚之人，却生出了郗岑那样无法无天的逆臣。
可谢瑾却开口求婚，那他如何还能再跟谢瑾抢人呢？
“春寒料峭，圣人何必用这些寒凉之物？”
而在与这些世家的较量中，他虽是皇帝，却屈居人下。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主意，但若纳了郗氏女，有兵权在，他势必得好生相待。
她会尽力帮助母家。
圣人沉默不语。
她方才没有说出的另一句话是，与世间女子相似，凡为帝王者，又有谁会真正愿意，与臣子共享原本独属于自己一人的权力？
郗声之后，圣人召见了谢瑾。